广水城,刺史府。庄严大宅伫立着两个硕大的石狮子,怒目而视,几人合抱的门柱中间,云纹雕花门向两侧大开。门庭净扫,只待君至。萧子期翻身下马,刺史府恭候的仆人立马迎上了来。 为首管事年龄五旬开外,发须皆白,额纹颇深,虽谈不上老态龙钟,也颇具老态,萧子期赶在他伸手前,将两人缰绳递给后面的年轻小厮。 管事恭敬将二人迎进府邸。刺史新上任,府内格局未大改动,三进套院,外院待客,里间是刺史内宅。沿古色古香的抄手游廊走到内院,入目所及,各式箱笼摆得满满当当,凌乱物件未见整理的痕迹,不像刺史府,倒像临时落脚的客栈。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浓郁的药味,萧子期脚步微顿,眸中掠过一丝愕然。进了卧房,新任刺史卢悦庭撑着床沿,一手捂着帕巾,一手扶着痰盂,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白瓷痰盂,离得近了依稀可见缕缕殷红血丝。萧子期收回目光,冲塌上的卢悦庭拱手施礼。 卢悦庭挣扎想下床。萧子期赶忙拦住,她的目光扫过对方蜡黄的脸、青紫的唇,最后落到因剧烈咳嗽而暴起的面部青筋上。原本的笃定有些摇摆,不知这位新上任的刺史大人,是真病,还是装病。 “泸川萧氏萧子期见过卢刺史。”萧子期十分客气。 卢悦庭回礼,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懊恼:“本官初至广水,本该先拜访定西侯府,谁知身子不争气,一进梁州就病了,这……哎。” 一声长叹九曲十八弯,好似说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说。初次见面,萧子期亦不知其底细,试探道:“梁州苦寒干燥,不比京都水土养人,辛苦卢刺史了。” 卢悦庭颇为不满:“我与令尊定西侯神交已久,对萧侯爷征西之策更是推崇备至,屡向陛下进言。今有幸赴任梁州,欲与侯爷秉烛长谈,讨教攻伐之策,无奈身子不争气……咳咳!!!” 咳嗽一声大过一声,下人捧着痰盂又往上送了几分。卢悦庭咳出一口浓痰,蜡黄的脸色舒缓些许,但这一番折腾,他的唇色越发暗淡,整张脸几乎没有血色,俨然一副久病不治的虚弱模样。 “空有报国志却无报国力,梁州事宜实在是有心无力……咳……咳!!” 一句“有心无力”,萧子期霎时懂了。 卢悦庭本为掌管宫中之物的少府,极得钟慜信任,不然也不会派来梁州当刺史,统领一州之事。不过卢刺史也有家族,他知道上首陛下关键时刻靠不住,索性明哲保身,置身事外,不参合皇室与世家之争,免得撕破脸第一个被炮灰,索性一到广水就“病”了。赴任广水,既为避难,也为脱身。 寥寥数句,双方心知肚明,萧子期躬身告辞。 此时,温如相迤迤然走到床边,细雨和风问道:“小可姓温,略通岐黄之术,这咳疾之症可大可小,万不可疏忽大意,愿为刺史大人尽绵簿之力。” 说罢径直抚上卢悦庭的手腕,后者表情一僵,下意识缩手,却在不经意撞进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旋即失去意识。再次醒来,华灯初上,卢悦庭眼前也失去萧温二人身影,一股莫名寒意席卷而来,霎时间冷汗涔涔,久久不曾缓过神来。 出了刺史府,萧子期心中已有定计,卢悦庭真置身事外也好,假装置身事外也罢,只要他不插手梁州之事,老老实实当个挂名刺史,她便不会为难他。 若他另有心思,企图染指梁州,亦或伤害她的家人,就休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又过了几日,萧子期见卢悦庭始终蜗居府邸,不曾踏入府衙,更不曾召见梁州官员,对登门拜访之人也是悉数劝离。不仅如此,他还大张旗鼓寻访医者,摆出一副无心仕途、安心养病的病休样。这般“清心寡欲”倒真劝退一波别有用心之人。 萧子期吩咐泸川萧氏家臣盯闹刺史府,紧接着便大刀阔斧改革起来。 梁州旱情严峻,虽不及雍州,但秋收已过,大多郡府粮库却无存粮,甚至因为赈灾,府库屯粮大幅减小,最夸张的不到三成。 萧子虞接连三次减赋,虽恩及百姓,却耗光梁州州、郡、县各级官府老底,致使偌大的梁州很是危险。作为曾经市值百亿上市公司的开创者,萧子期太清楚,官府失去平仓能力意味着什么。 一旦发生大规模粮慌,老百姓吃不上饭,梁州官府又无力救济,饥民饿殍定会□□,届时暴民席卷梁州,萧子虞之前苦心孤诣经营的一切便会烟消云散。 抢种番薯刻不容缓,海捕海运不能停,萧子期的目光扫过地图上的生死海,越过鬼渊,落到更南边的南越之地。前世,哪里可是一年三熟的高产地,扔颗苗进去就能收获一亩田,比起贫瘠的梁州,不知好多少倍。 若越过鬼渊,派人去南越购粮,甚至进一步开拓海外版图,将大晋的锦缎、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