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耀目,为魏县披上一层金色的薄纱。 巍峨的城墙,两叶大门朝里开,桐油漆门上,虎头铜环锃光瓦亮,折射出金光点点。 城门前,红砖铺地,洁净如斯,细看还有洒水的痕迹。 一帮魏县乡绅站在城门空旷处,恭迎本次赈灾实际负责人-泸川萧氏的三小姐,打头的正是官威赫赫的王县尉。 日头渐起,气温骤升,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火气,王县尉额头浮出细汗,一旁的人连忙递上一方锦帕,王县尉接过,随意擦了擦,又扔回那人怀中。 他烦躁地挥挥手,不远处的差役急忙屁颠屁颠跑过来。 “到哪了?” 差役一脸谄媚,躬身回道:“还有三里地。” 王县尉立马露出不愉之色,旋即又压了下去,他扯了扯颈部的官服领口,长吐一口浊气,总算有了一丝凉意。 他抬头望向日头,已至酉时,昨日小妾折腾的厉害,贪多又饮了几杯凉酒,站了半响,腰眼酸痛,肚子也咕噜咕噜闹起来。 他想到借病不出的高县令,心中难免涌起不忿。好处不少拿,关键时候装糊涂,也罢,官大一级压死人,等他卖了赈灾粮,换足金银,就不用受这厮鸟气了。 王县尉示意差役凑近,差役附耳过来,耳畔顿时响起上官细弱萧管的问询声。 “那帮难民没问题吧。” 差役躬着身子,小声回道:“县尉大人放心,都赶到城东头了,草棚窝子什么的也拆得干净。” 王县尉眺目远望,确实没看见城门前黑压压连成片的草窝棚,满意点点头,整了整官袍,让差役退下。 今日风大,呼啸的北风袭来,霎时卷起连绵尘土,没一会便盖了魏县乡绅一脸。 王县尉绷不住,抻着脑袋,踮起脚尖不住瞭望。终于,在王县尉望眼欲穿下,赈灾车队来了。 “下官魏县县尉王德高恭迎萧三小姐。”王德高一揖到地。这会,他还不忘给高县令上眼药。 萧三小姐微微一笑,搀起王县尉,倍感亲切。王县尉偷偷抬眼,余光扫过面前的萧三小姐,只觉她面如皎月,眉目如画,一身粉白束腰裙,衬得腰肢盈盈一握,分外纤细。 他不敢多看,连忙躬身将萧三小姐迎入魏县。 车队连连,马鸣阵阵,王县尉瞅见鼓囊囊的麻包和地上深深的辙印,极力掩饰脸上的喜悦。唯当萧三小姐转身时,露出一口黄牙。 那厢,萧子期一身旧麻衣,已然踱入魏县东郊。甫一靠近,便听到呜呜的哭泣声,那哭声悲恸又绝望,让人不自觉难受起来。 入目所及,一片狼藉,枯黄的茅草,折断的横梁,乱糟糟地混在一起。数丈外,篝火上,吊着的破瓷缸被踢翻,一堆难民正趴在地上添食,一个光身子的小娃娃因为抢不到食物,扑腾着小腿,饿得哇哇大哭。 再远一点的地方,成片成片的难民东倒西歪躺着,脏乱的头发打成结,半截身子埋土里,唯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还是活人。 极个别难民以家族为单位围成圈,他们抱紧怀中装粮的布袋,神色警惕,身边碗口粗的木棍还沾着血迹。 有个妇人披头散发,扯破的薄衫仅遮住重点部位,她蹲在地上,揪着一块烂麻布,肩膀一耸耸的,哭得伤心。一旁脸庞稚嫩的女子正手足无措安慰她。 离得近了,萧子期才听清。 “世道不活人,灾粮没见着不说,草棚先被拆了,夜间露重,可不要阿公阿婆的命啊!” 李家小妹表情讪讪,她劝王水花相信梁州官府,谁想到一颗赈灾粮没等到,城外难民安身立命的草棚先被拆得干干净净。 如此蛮横的做派,让本就如惊弓之鸟的雍州难民如何相信! 前日闹了一场,难民死了好几十号人,尸体摆成一长条,烈日炎炎,不过一日就发出刺鼻的腐臭味,今早才被几个好心的同乡挖坑埋了。 西边传来一阵嘈杂声,人牙子又来领人了。难民们眼含热泪,将插着草标的闺女、妹妹、媳妇推给牙婆,连粮都不要了。 牙婆路过王水花时,狠狠啐了一口,又扭着腰肢,趾高气扬地走了,身后跟着一串的大姑娘、小媳妇,哭声震天。 “让让!”牙婆推了把挡路的萧子期,没推动。 她正想开骂,见萧子期虽着麻衣,虎口处却异常粗糙,身材高大,腰间还挂着一柄长剑。她神色一怔,灰溜溜夹着尾巴跑了。 “多谢,这位公子。” 王水花哐当一声跪下,脸庞内迹未干,她眼巴巴看着萧子期,极力推销自己,“公子可要奴仆,我浣衣、做饭、收拾屋子什么都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