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露出鱼肚白,橙红的霞光晕红天际,红日轮廓渐起,眨眼间便挣脱黑暗跳了出来。 霞光万丈,旭日高升。一夜薄雾消散,魏县城郭也清晰起来。 王水花艰难撑开眼皮,揉了揉饥肠辘辘的五脏庙,舌尖传来一阵苦意,夹杂着土腥味,让她瞬时清醒过来。 她环视四周,草窝棚空空荡荡的,她下意识摸向身侧的襁褓,身子猛然一怔,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滑落,溅在泥地里,破窝棚悲伤的气氛又沉重了几分。 水娃子,不在了。 想到早夭的孩子,王水花又钻心钻肺疼了起来。 “水花。”婆母掀开草帘,端来一碗黑稠稠的汤水,王水花摸着坨垂的胸.部,嘴里的苦腥味更浓了。 “阿婆,用不上了。” 婆母抻了抻破棉絮,哆哆嗦嗦摸向襁褓,嘴里嘟嚷着:“水花你莫嫌苦,奶水不够,饿着我的乖孙孙。” 听闻此言,王水花的泪珠簌簌而落,哗啦啦的,像要将这辈子眼泪流个干净。 婆母抱起空空的襁褓,颠了颠,怕押着娃子,又换了个方向。她搂着襁褓,嘴里哼着不知名的乡野小调,白发苍苍,眼儿弯弯,还不忘催王水花喝催奶药,生怕饿着自家小孙孙。 望着混混沌沌的婆母,王水花端起黑乎乎的汤水,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掀开破烂的草帘子,家公正蹲在门口抽旱烟,没有烟叶,烟枪烧干草,呛人的很。他却不知不觉,眼神呆滞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阿公。”王水花唤了声,声音柔柔的。 老张头骤然惊醒,用脚边的石头上磕了磕烟枪,抖出一堆草灰,他揉了揉通红的眼,“是水花啊。” 他见王水花手里缺口的瓷碗,碗底还有黑色残余,哪能不明白自家老太婆的所作所为。 “水花,你甭搭理老太婆,她糊涂了。”老张头顿了顿,眼眶更红了,声音也多了几分哽咽。 “大郎走了,水娃子也走了,咱们家……”他说不下去,王水花哐当一声跪下来,哐哐磕头,额头磕得青紫,都没顾上。 “是我没用,阿哥走了,我连他最后的骨血都保不住。” 王水花泪如雨下,老张头连忙搀起儿媳,望着眼前面容枯槁的妇人,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七岁的王水花刚到张家扎着小揪揪的小模样,心中不是滋味。 遥想年初,张家还是有口皆碑的富农家,一间带院的砖瓦房,一头壮水牛,良田十八亩,虽人丁稀薄,但独子张大郎勤劳肯干,田间地里一把好手,儿媳王水花善良懂事,屋内屋外安排得妥妥当当,乡里乡亲,谁不竖起大拇指。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老张头红着眼,从自家良田变武田,十八亩上好水田硬生生被换成五亩荒地。 年轻气盛的张大郎气不过,跑县衙告状,被征地的大族倒打一耙,以莫须有罪名污蔑下狱,张家变卖房屋、牲畜才捡回一条命,可出狱的张大郎,身子废了。 旱灾席卷雍州,张家跟着乡亲们一路西逃。逃荒路上,体弱的张大郎撑不住,一命呜呼。 王水花揣着遗腹子,小心小心再小心,可天不随人愿,也许因为缺衣少食,也许因为日夜颠簸,三天前,八个月的早产儿水娃子也随父而去。 王水花哭瞎双眼,也没留下儿子。婆母接连丧子丧孙,悲恸之下,变得疯疯癫癫,天天抱着空襁褓喊孙子。 家公也被抽走生机,一家子浑浑噩噩逃到魏县城下,弹尽粮绝。 王水花擦拭脸上的泪水,视线扫过自家装粮的包裹布,一咬牙,舌尖血盈满口腔。 “阿公,我听邻村的方大娘说城里招女仆,一人三斤高粱米,我想去。” 老张头愕然回首,枯瘦的手不住颤抖,老泪盈眶,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哽咽中带着不可置信。 “水花,你知道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去哪了吗?” 那腌臜地,生不如死啊。 王水花摸了把脸,面容枯槁,也无法掩盖眉目的清秀。王水花五官端正,身材高挑,生育后的胸.脯鼓鼓的,即便营养不良,也不是未婚未育的小姑娘可比的。 她听贩人的说,城里的老爷们就好这口,若非如此,她也换不回三斤高粱米。 难民不是人,未破瓜的良家女,搁魏县城下,也不过一斤粗粮的价钱,她值三斤高粱米,够家公阿婆吃大十天,得高兴。 但她揉着通红的大眼睛,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张老头望着跪得直直的水花,拽紧的拳头又慢慢松开,他撇开头,不去看王水花泪莹莹的脸,王水花七岁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