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下扬州,再归已是层林尽染,暮色如霜。 十月的黎阳山,漫山枫林,山浪峰涛,层层叠叠,金色的山峦映着天际的斜阳,颇有几分残阳如血的味道。 雁荡山之役已经过去四个多月,高耸入云的岩壁血迹已消,一阵秋风拂过,沁人心脾的桂香迎面扑来,不自觉甜腻起来。 不像恐怖骇人的妖党据点,倒像兵荒马乱中的一处世外桃源。 妖党,大晋江湖送葬人,最后的赢家。钟千里苦心孤诣,机关算尽,一通操作猛如虎,为妖党做了嫁衣裳,不仅武林至尊没保住,连自家祖业都被占了去。人云,黎阳地宫汇聚中原武林之精华,粮草肉食堆积如山,人吃马嚼,可供百万人活三年。最重要的是,放眼大晋,唯有黎阳仓的武道资源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撑起定西军。 定西军等米下锅,大晋西北边防最终落到臭名昭著的妖党头上,百万黎粟身家性命系于邪魔外道之身,如此思来,不无讽刺。 萧子期站在高处,眺望不远处的黎阳山,刺目的阳光晃得她眼睛疼,不自觉眯了起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黎阳难,不异虎口夺食。她望着陡峭的黎阳山,辗转反侧,一时竟全无下口之处。 黎阳仓如今的主人,妖党,居鬼渊,悬于九州之外,神州大地最恶的一帮人,视生命如草屑,不拿自己当人,更不拿别人当人。党众信奉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杀自己人比杀外人更狠。妖党无人性,只有赤果果的丛林法则。 妖党魁主,万蛊之王,从无间地狱爬出来的狠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蛊王出鬼渊,首战,即让中原武林覆灭。 从他手中谋夺黎阳仓,萧子期想想都头皮发麻。可时局如此,她身后是泸川萧氏,是梁州千万黎明百姓。 她可以不在乎世间谁主沉浮,龙椅上坐的是谁,但家国天下,有国才有家,覆巢之下无完卵,梁州有她在乎的人,在乎的城,情之所存,义不容辞。 阳关道独木桥,地狱也得闯一闯。 黎阳仓,她志在必得。 黎阳仓资源如山似海,靠牛马人工运输的古代,不可能悄无声息运走。办法有两种,巧取或豪夺。妖党魁首神秘莫测,无人知他来历,更别提性格爱好之类,巧取行不通,豪夺更不行,前武林至尊铭感宗师钟千里尸骨未寒,萧子期可不想加入妖党魁主的集邮套餐。 萧子期做了近百种计划,又一一推翻,她仔细斟酌,发现顺利取走黎□□资的方法有且只有一种,交换,可怎么打动妖党魁主呢?她心里没底。 梁州粮草危机,刻不容缓,她别无选择。 萧子期指尖拂过腰间的书册,脑海中浮现另一个人的身影。 * 这日的黎阳山,天朗气清,秋风和畅。 午后的阳光透过红枫枝丫,洒在树下那人脸上,仿佛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枫树特有的香气,一股暖意油然而生。 暖意?于不通眉头紧蹙,脑袋可劲晃了晃,狠狠扇了自个一耳光,黎阳后山埋的倒霉蛋,吃的山间野兽一个比一个膘肥体壮,每到午夜时分,咔嚓咔嚓全是尖牙啃骨的声音,把一帮凶神恶煞的妖众都吓得够呛。 温如相这个心黑手狠的神经病,跟温暖扯上关系,啊呸! 于不通进院时,温如相就醒了,他没睁眼,懒洋洋摊在躺椅上,修长的指尖半夹着半枚月牙状的棋子,棋子敲在扶手上,发出笃笃的声音。于不通搁旁边候了半响,秋日太阳毒,他人胖,不一会额头便布满细汗。温如相不发话,他不敢动。 “呦,于脉主来了。” 终于躺椅上的大爷翻了个身,侧坐起来,对襟红衫松松垮垮挂在身上,一头青丝披散,映着秋水剪眸,说不出的写意风流。 “魁主。”于不通老老实实应了声,赶紧奉上拜帖,他肠子都悔青了,财令智昏,真不该为了那两千两金票应下这要命的差事,温如相是好打交道的人嘛,有钱拿,也得有命享啊。 温如相将拜帖随意扔在白玉棋盘上,狭长的眼眸轻飘飘扫过于不通额间涔涔冷汗,突然觉得没意思,又躺了下去。 “说吧。” 于不通心一紧,知道温如相不耐烦了,他老人家一不耐烦,就有人要倒霉,跟了温如相近十年,这点觉悟于脉主还是有的,所以他心一横,果断卖了托情的人。 “泸川萧氏嫡三女萧子期求见魁主。” “谁?” 温如相一顿,于不通瞬间感觉呼吸一滞,整个空间压力徒增,他膝盖一软,差点跪了下来,豆大汗珠从额头滚落淌入眼睛,他悄悄抬了抬眼皮,唇瓣抖动,战战兢兢回道:“萧子期。” 温如相瞥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