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约觑他一眼,反问道:“您觉得呢?” “应该不至于,我看她胆子也不小。”李承运自言自语道。 当年初见荷衣时,她父母新丧,又重伤未愈,口不能言,目不能视,整日浑浑噩噩痴痴傻傻,当时就觉得那孩子八成是不中用了。 李承运一直想不通,皇后为何会选这样一个孩子做儿媳?就算是权宜之计,也未免太……但是皇兄都没有异议,他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如今再见到荷衣,却不得不佩服皇后的远见。 古人云:居移气,养移体,的确大有道理。 王家是百年旺族没错,可一个寻常孤女和未来太子妃的待遇岂能相提并论? 就算将来有变数,但那纸婚约对荷衣的保障却无可替代。 “若非当时宫中局势紧张,我阿嫂无暇他顾,那丫头也可捡不到这么大的便宜。”他自言自语道。 王约神色微窘,瞟了眼他的装束,岔开话题道:“观主怎么换了礼服?” 李承运摊手道:“大侄子召我进宫,刚穿戴好,就听说王家小娘子来了,我便抽空过来瞧一眼。” 他朝王约亮出手腕上的红痕,抱怨道:“小爪子比猫还利,我要去向大侄子告状。” 王约脚步微滞,神色愈发不自然。 李承运知他心事,收回手打趣道:“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如今看似荣光万丈,实则如履薄冰,哪有闲工夫理会旁的?更何况,他若真有杀心,你也活不到现在。” 他俯在王约耳畔,挑眉一笑道:“刚才粗略瞧了两眼,你家小侄女命相贵不可言,将来若得势,必能保你半生无虞。” 王约哑然失笑:“我要是怕死,何必回来?” 李承运抬起麈尾扇在他肩上扫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你呀,这辈子都别想得道。” ** 王约有些恍惚,林籁泉韵间,仿佛听到一道柔婉清丽的女声:“兰时,你做不成道士了。” 杂沓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李承运的仪仗缓缓消失在了岔路口。 前边的法铃声、诵经声隔着重重院落传来,流绪微梦般萦绕在耳畔。正自出神时,听到了道童清脆的声音:“白云观那边派弟子来送信,说广元子仙长去了终南山,您今儿过去,怕是见不到了” 王约回过神道:“那就改日再去拜访。” 荷衣正眼巴巴地伏在窗前,忽见王约独自转了回来,不由欢呼雀跃,“十一叔,那个怪人走……唔!” 绮娘抢过去掩住她嘴,悄声道:“别乱说话。” 李承运行事虽荒诞不羁,可到底是亲王,当年的婚约还是他和国舅前去操办的。 如今皇后退隐,国舅辞官,就剩他能说得上话,哪敢轻易得罪? 王约笑着走了进来,望了眼食案,问道:“这边的菜不合胃口?” 荷衣奔过来,苦着脸道:“我不想吃素。” “街上倒是有许多饭铺和食摊,品样繁多,也算……”王约话还没说完,绮娘和绡娘便朝他直摇头。 荷衣皱眉瞪了她们一眼,冲王约一笑,满眼憧憬道:“一定很热闹,十一叔,你带我去吧!” “那种腌臜地方,你真敢去?”绮娘不由分说拽住她的手,紧张道:“若吃坏了肚子,或被人挤着撞着可怎生得了?” 荷衣这些年像幼童般被她们管束着,片刻不得自由,如今见了大好河山,眼界宽了,心也大了,哪能再像昔日一样任凭摆布? 眼看就要吵起来,王约只得出来打圆场,提出带她去捉鱼摘果子,这才勉强安抚住。 ** 他性情平和,既温柔又耐心,哄起孩子挺有一套。荷衣也一反常态,围着他跑前跑后,乖顺的像只兔子。 几名婢媪不远不近的跟着。绮娘不满地嘀咕:“真没良心,白疼了许多年,这会眼里哪还有我们?” 绡娘一语道破天机,“她不过是在十一郎身上看到了先生的影子。” 绮娘微愕,想到已故的王四夫妇,不觉心底泛酸。 “我要吃清蒸鲤鱼。”荷衣折身跑来,将一只滴水的竹篓塞给她们,转身又去追王约了。 两人面面相觑,总不能在道观里开荤吧? 无奈之下,只得让婢女去外边找地方做。 王约所居楼后是片果林,枝繁叶茂,长势极佳。 林中有桃、李、杏、柰,如今早过了吃桃的时节,倒是李子和杏子沉甸甸挂满枝头。 他扛着根带铁钩的竹竿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