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皇家道观,香火鼎盛,信徒众多,怎么会清净?”绡娘没好气道。 荷衣直挺挺躺倒,伸着懒腰道:“十一叔可是我的亲叔父,不管怎么说也该去拜访一下。” “的确长大了,”绮娘赞许道:“懂得人情世故了。” 绡娘也有些惊喜,“昨晚那么多人,她竟也不怯场,还玩得挺开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半天不见荷衣动弹,转头去看才发现她又睡着了。 她磨蹭到隅中才出门,彼时王邈早去上朝了,而王芫则跟着王遇熟悉府中各项事务,自是没法陪同。 长生观位于城西寿丘里,算是繁华地带,又在天子脚下,倒也无需担心,王遇便只拨了几个干练家仆,命他们护送。 洛阳街市繁华,路上车水马龙,有些地带一堵堵半天,荷衣实在捱不住,便解了外衫伏在绡娘怀里补觉。 绮娘从旁打扇,见她睡着后,便悄声抱怨道:“昨天下半晌到的就不说了,可今天这都中午了,宫里竟也没个人来探一下,这算什么事?” 绡娘吃了一惊,压低嗓音道:“这里是京城,妄议天家,你不要命了?” 绮娘颇不忿,白了她一眼道:“怕什么?就算是寻常百姓,未婚妻远道而来,夫家也得表示一下吧,这是礼数。” 绡娘淡笑摇头:“道理是没错,可你下车打听打听,看洛阳百姓哪个知道这桩婚事?” 绮娘怔了半晌,颓然叹道:“我们娘子真可怜!” 绡娘也叹了口气,幽幽道:“哪个不可怜?” 绮娘哑口无言,眼眶一红,啐道:“姓萧的狐媚子不可怜,忘恩负义,寡廉鲜耻,害惨了我们十一郎,也害惨了崔娘子。堂堂开国皇后,被逼到抛夫弃子离家出走,还有天理吗?” 绡娘也不胜唏嘘,叹道:“人各有命,崔娘子和咱们夫人性情相近,如今能远离是非喧嚣,未必就是坏事。” 绮娘依旧心气难平,却又不便发作,生怕惊扰到荷衣,只得掀开帘角去透气。 及至日昳,她们总算到了长生观的后街。 荷衣迷迷糊糊被推醒,睡眼惺忪地任由她们整衣理鬓,待洗过脸才神思渐清,打了个呵欠问:“到了?” 绮娘点头,悄声催促道:“快点,别让长辈久等。” 荷衣精神一震,迫不及待地钻出车厢,搭着小婢的手跳下了车。 巷口的树荫下站着个年轻道士,素衣高冠,长身玉立,眉眼轮廓一看便是王家子弟。 他身后侍立着两名十来岁的小道童,一个执拂尘,一个执扇。 日影斑驳,蝉鸣聒噪,可是看到他时,忽觉暑气消散,清风徐来。 虽是初见,荷衣却备觉亲善,想着父亲若还在世,大抵也是这般气度风姿,当下忘了羞怯,上前盈盈一礼,问道:“您是王家十一郎吗?” 那人微笑颔首,“贫道俗名王约,行十一。” ** 王家上代兄弟众多,王纯、王纪和王约一母同胞。 三兄弟中王约最年幼,次兄入仕、四兄开馆时他还是孩童,曾跟随兄嫂在东泰山读书。 那会儿还是前齐的天下,帝室为小公主在王家挑选驸马时,一众子弟中只有他年貌相当。 彼时王家想趁乱壮大实力,为博取朝廷的信任,便主动将八岁的王约送到了都城长安,名为求学,实则为质。 此后王约跟着没落的齐廷颠沛流离,辗转千里,直到前齐灭亡,才和宗室一起被俘到了洛阳。 由于皇后的缘故,新朝对前齐宗室还算优待。 而他又出自王家,很快便摆脱桎梏,并因德才过人而在国子学任直讲。后来不知何故辞官离京,转投道门,四处云游,却始终没再回过故乡。 一别二十余载,绮娘和绡娘看到他,不觉想起昔年在山上的时光。 旧主早已作古,当年的小学童也已长大成人,思及往事,不由潸然泪下。 见王约一脸迷茫,绮娘遂抹了泪,拉着绡娘见礼,强笑道:“我们是四夫人身边的绿绮和红绡,十一郎可还记得?当年您去拂云斋时,还是我俩收拾的房间。” 王约歉然一笑,摇头道:“太过久远,贫道全无印象。” “那就别想了。”荷衣插进来,亲热地挽住他手臂,指了指脑袋道:“我也有许多事忘了,费劲想的时候会头疼。” 荷衣昨天刚到,王邈便派仆人来长生观传话,想请王约回去住几天。 王约虽未见过荷衣,却对她的情况略知一二,此刻听到这话不由心生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