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姑苏城,西郊外。
五个精壮大汉围着一队人冒雨上山。乍眼瞧去,队伍大概有二十人,他们穿着朴素,有胖有瘦,有高有矮。唯一相同的是,他们清一色都是男子。
他们或是不熟,又或是迫于大汉的威力,一路上他们什么都不说。除了雨水滴答声和泥土被践踏得滋滋作响声,多余的声音再听不见。路途漫长,无趣和对前路未知的恐惧,笼罩在每个人心里。
走在最后的高个大汉,拍了拍前面张大汉的肩,小声嘟囔道:“这次公子设宴,令我们下山招人手,两日才招来不到二十人,会不会太少了。”
“你才来不久,自然不懂。”张大汉回过身,特意走慢几步,手指着队伍最前头一个瘦子,“喏,瞧见没。那可是王总管的侄儿,也是府里管事。招人这事,他负责。我们只是走一趟,奖与我们无关,倘若罚,不过是罚些银两。府里开的工钱,已经够过冬了,你上无老下无小,何须担忧。”
听到这话,高个大汉放下心,遂八卦问到:“我来不久,对府上很多事确实不太理解。这府设在山中,山路崎岖,公子设宴,都请些什么人?”
“这事,我也不知。大多是些达官贵人。”
公子设宴,他这种做护院的,是没机会进去见的。不过是在外远远瞧过一眼,但,只这一眼,就被里面的富丽堂皇吸引。
那样的富贵,除了达官贵人,也没什么人可享有吧。
秋季的雨,总是叫人捉摸不透。方才只是毛毛细雨,淋一会也无妨。忽而哗一声,雨势变大,众人都没带伞,被淋得不知所措。
几个眼尖的男子瞅中一块山体突出的岩石,唰地跑到下面躲雨。
“你们干什么!”
“啊!”
前一声,是王管事的怒骂。
后一声,是凄冽的惨叫,听音色,像是少年发出。
就在刚才,一个胖子跑到岩石底下躲雨,一不留神,撞倒身边的少年。雨天路滑,四下可供支撑的东西太少,少年重心不稳,往山坡下滚去。
胖子意识到方才那一下,把人撞下去了,往里缩了缩。
可没人知道,更没人理会他,就连王管事也顾不上躲雨那帮人,从前头往回赶,大喊着:“谁摔下去了!是谁摔下去了!”
大雨一层一层冲刷泥土,枯草无力摇摆,连着土块滚落山坡,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明显。
王管事眯着眼,在雨幕中打量每个站在这里的面孔,希望能找到那抹身影。但他连续看了两遍,却还是没找到。
为什么,滚下山坡的人,偏偏是他呢。
别人不见了不打紧,可那个少年,可是最近民间风靡的神医。府中公子常年咳嗽,连邺京城的郎中前来医治都不见好。他可是花了大价钱,才将这位神医请来。若非害怕旁人知晓神医身份,他又何必让神医屈尊藏身在这粗仆的队伍中。
再说,叔父已年迈,总管的事务过于繁重,已经不再适合叔父了,这个位置,应换个年轻有为的人,就比如他自己。如果这位神医真的能治好公子,那总管这个位置,岂不是指日可待了。
想到这,王管事心下一横,往大腿上一拍,下定决心:“都给我下去,找到人,把人活着带上来,我重重有赏。”
有赏!
这二字一出,在场的男人们都振奋了,连躲雨的那几个都纷纷跑来山坡边张望。几个体格大的,早就在附近寻来粗壮的树枝,尝试往山坡下走。
雨打下的泥土格外松软,树枝一沾便陷入一大截,但这并不能令男人们退缩。他们弃掉树枝,改扶着周围的树干,小心翼翼向山坡下挪去。
连天大雨早已打湿衣衫,雨水夹杂汗液,粘腻腻粘在身上。但对这群男人来讲,这样的滋味就像家常便饭。
他们本就贫苦出身,前来周府打临工,为的就是那几两银子。待到年末归家,也能让一家人吃得好,穿得暖。这种有赏钱的机会,自然不能轻易错过。
抱着这样的念头,几人在泥泞中如无阻碍般,走得飞快,眨眼消失山坡的林间。
王管事小心翼翼趴在边上张望,却迟迟不见消息,急得抄起身旁的树枝,就要往山坡下冲。却不料,被人伸手拦下。
居然有人赶拦他!王管事斜眼一瞪,发现是个满脸胡渣的大汉,怒道:“老张,我劝你,可别多管闲事。”
被他这么一瞪,张大汉往后缩了缩,但手却没放下:“管事,他们许久不上来,怕是凶多吉少。你这样鲁莽下去,老子的工钱找谁去结去。”
“呸,这时候你还惦记着工钱。”王管事用力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话虽这样说,但老张这话,却点醒了他。
在他们眼中,摔落山坡的,左右不过是个少年,还是个无亲无故的少年。若为了这样一个少年,他自己搭上性命去救,被有心人知晓,定会往下查。那少年的身份,便会被人知晓,这些天做的努力,自然白费。
再者说,这神医虽神,能治好旁人,不一定能治好公子。治病吃药这种事情,讲究一个医缘。况且,这少年是真的蠢,别人撞过来,他也不懂得避让,不小心滚下山坡,倘若死了,可真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