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洒落在庭院,夜里静得出奇。花朵在廊下浅眠,人儿在风里冥思。许多家仆都被遣散了,拿着银两各奔东西。 短短数月,一切已物是人非。 偌大的莫府只剩下雨清一个小姐。她时常会想到从前同父兄打闹的日子,被长辈们宠着的日子。然而时过境迁,谁都回不去了。如此孑然一身,此后要何去何从?她有些不愿去想,却又不得不想。若就能如此得过且过地混完一生,也未尝不是一种活法。 她抱膝独坐,孤单地看着窗外的一支桂花。豆蔻穿着小绿袄,打起帘子进来,给她披上一件狐裘,又把一个紫铜小手炉塞进她手里。 “姑娘,天儿越来越冷了。你还坐在这窗口,也不怕受了凉。” “老爷和少爷都出家了,撇下姑娘一个人。依奴婢的意思,要不姑娘再寻个好人家嫁了。反正以姑娘的容色,有的是贵人想娶,只看姑娘愿不愿意了。” 她没有搭理侍女的进言,手中拿着几张单子,不知上面写的什么东西。秀眉紧锁着,目光中透着坚定。 “豆蔻,你可知前几天发生的事吗?” “奴婢不知。”豆蔻朝她手里捏着的东西看去,“难道……又是那个神秘人给姑娘送信儿来了?” 打从那日收到宗世昌的罪证起,每隔一个月,就会有一支箭射进她屋里来,箭头都捎带着几封信,几乎都是她关心的事情。 比如,新帝要立黛霜为后。 比如,宗世昌为了报复她,与皇帝上奏说她表弟的事情应当株连。 又比如,三年前的一桩举子案乃是错判,真凶乃是她的熟人。 但她动用了身边所有的人,就是找不出这个给她射箭送信的人是谁。 将自己周围的人全部算了个遍,还是想不出。可以确认的是此人轻功颇好,竟可以在莫府来去自如。 “啪!” 正想着,又有箭射了进来,箭头还是带着信。机敏地朝外头一望,依旧什么人影也没有。她绕过侍女,把箭头的信拿来看。 这是这个月的第二支箭。 “姑娘,这次又说的什么?” 她看完了信道: “宗世昌上奏皇上没准,他又想出别的歪着了。信上说,今夜会有人来我府上,让我避一避。” 豆蔻生气道:“都已经和离了,怎么还纠缠不放?要说对不起,那也该是他对不起姑娘,他还要报复?……现在府上没有男丁,姑娘一个人怎么招架得过来?也不知来人要干什么。” “干什么,能干的事情可多了。比如,在我家查一查是否有窝藏反贼,又比如搜一搜有没有诅咒新朝的东西,然后给我治个罪,拉去砍了头。” “那姑娘打算怎么办?” “我们去见见这个写信的人。信上说的今天戌时三刻,城西大柳树下。” “可你也不能确定这写信的就是好人啊?要是他别有用心呢?” “几个月了。”雨清摩挲着信纸,“当无恶意。” 傍晚下起了雨,疏疏落落地扫过莫府的每一张瓦片,她撑着紫竹伞出了门。 在屋里闷了许久,也的确该出来散散心了。自父兄出家后她总是闷闷不乐。当时莫如渊跟着父亲后面闹着要出家,她为了劝他,姐弟二人大吵一架,各自伤了心,互相不理了。 城西那棵大柳树是一棵千年古树。 上次路过这里,她的马车并未停下。这一次,是有人约她在这里见面,她方才驻足停留,仰脖却发现上头坠满了红色的许愿牌,并挂着丝丝缕缕的红绸带。 是个很美好的地方。 主仆二人走到这里时雨刚停,豆蔻起了兴致,“姑娘,趁现在人还没来,不如我们也写一张挂上去吧?这是千年古树,没准真的有用呢?” 雨清思量片刻,“嗯”了一声,豆蔻便去寻东西来。 她的字迹如行云流水,自然而灵动。豆蔻却很多字不会写,让雨清帮她也写了。 “下边挂得多,我把它们系到最上边去,你等我一会儿。” “好嘞姑娘!” 纵身一个轻功就飞上去了,她挂好了许愿牌却没马上下来,而是停在那儿,好奇地看着旁边的红绸上写的祝福。 有为长辈许愿的,有为儿孙祈福的…… 这个是“愿父母长健,喜乐平安”,那个是“愿一举高中,金榜题名”,还有一个写的是“愿世间海晏河清,再无冤情”。 莫雨清的目光停留在第三个愿望牌上。那字迹大气,笔调粗犷,看来是位胸怀壮志的男儿。 这张牌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