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行说别怕,但是沈知瑾又怎么能不害怕呢?
急匆匆赶来的医护人员连忙将他崩裂开来的伤口重新处理了一番,又反复嘱托注意事项,提醒他再也不能像刚刚那样情绪剧烈起伏,否则病情还会反复。
沈知瑾一边听着一边悄悄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偏过头去不让哥哥看到她掉眼泪的样子。
她反复深呼吸了几口气,在心里酝酿了半天之后,才终于开口:“哥,轻然那边……”
她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觉得有些说不出口了。
沈知行紧闭着双眼,但眼角湿润,睫毛都被打湿了,喉结上下滚动。
他在哽咽。
沈知瑾从来都没见过她哥哭的样子,现在这副模样已经是他情绪起伏的极限了,他的人前从来都是隐忍而强大的,根本不允许自己露怯。
“你好好休息,等把伤养好了,我们自然就能去见轻然姐了。”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柔声安抚着。
沈知行点了点头,他睁开眼睛,除了眼睛有些泛红之外,已经看不出他刚刚有多么激进。
“妈现在怎么样了?”
“我刚刚去看妈,她还在睡着呢,应该快醒了。”
沈知行闻言就撑着身子要坐
起来:“我去看看她。”
沈知瑾还没来得及阻拦,周温琳声音就传了过来:“不用你来看我,我来看你就好了。”
她才刚一醒过来,就听说儿子情绪激动,把伤口都崩开了,当场一颗心高高提起,将自己吓了一跳,根本顾不上身体状况,赶紧过来看孩子。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走进病房门,就听到他们两个人在讨论顾轻然。
一下子她就明白,为什么沈知行伤口会突然崩开了。
“你是真的疯了,是真的为了那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是要是让我看着你走,要让我再失去一个儿子是吗?”她压抑着声音喊着,她的情绪已经剧烈起伏,但又怕大喊大叫会影响儿子的病情,只能尽全力压制着。
“你都在生死关头走过一遭了,还有什么看不透,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吗?为什么还要这样执迷不悟呢?”
沈知瑾还没把哥哥安抚好,就听到母亲这样子说话,她左右看了看,一时之间觉得头都要大了。
并且这件事情她根本掺和不了,也无法帮他们解决。
“妈,我不是执迷不悟,我是没办法。”他定定看着她,“当年我把轻然害成那个样子,她不管怎么恨我
都是应该的。而昨天在密林里,要不是她来找我,并且留下了线索,我现在能不能保住这条命都是未知数。”
“我不是执迷不悟,我是活该,这是我欠她的。”
周温琳愣住了。
她刚一听说儿子被找回来了,就急着往这边赶,详细的事情都没来得及了解过。
她也根本没想到,顾轻然会在这种情况下选择孤身一人冒险去找沈知行。
“你哥说的是真的?”她看向女儿,说话时死死抓住了女儿的手,力气很大。
她眼底有湿润的泪光在闪烁,也不知是想要听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才能够让她安心。
“是真的。”沈知瑾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只能和盘托出,“哥这次坠海车祸根本不是什么意外,有人在追杀他。如果没有轻然的话,这次事情要怎么收场谁都说不准。”
“妈,二哥的死和轻然一点关系都没有,大哥说的对,从头到尾都是我们对不起她,更别说有了昨天的事情,她对沈家对大哥真的已经仁至义尽,半点都不亏欠我们。”
沈知瑾停顿了一下,还是说出了最真心的实话:“从来都是我们对不起她,我们没有资格恨她,包括妈你也
是一样的。”
我们没有资格恨她。
包括周温琳。
她听到这里只觉得耳朵一阵嗡嗡响,巨大的耳鸣声让她觉得十分头痛,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起来差点站不稳。
沈知瑾见状赶紧将妈妈扶住。
周温琳反手死死抓住了女儿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依托和希望。
她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先前的难受劲缓过来之后,情绪就一瞬间炸裂开来,泪水疯狂往外涌流。
“我知道啊。”她哽咽着喃喃自语,“我知道我不该恨她,可我没有办法。”
她从前就是依靠着恨意才能维持生命,那个能让她憎恨的人不见了,她又该怎么办呢?
“我从前多喜欢顾轻然啊,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些事情,我又怎么会和她闹到这个地步呢?”
她当初是真心将这个女孩当做儿媳妇,当做另外一个女儿来看待,所以才发生的惨剧之后,她才格外不能接受,才格外歇斯底里。
她不光是恨顾轻然,也恨自己为什么识人不清,为什么将这个“杀人凶手”当作亲生女儿来看待?
太痛苦了。
这种情绪纠缠折磨着她,让她痛苦难过,但又成为了她活下去的支柱和动力,让她无法
甩脱也挣扎不得。
沈知行听着母亲的说辞,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
母亲是什么样的心路历程?这些年一直陪伴在她身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