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茵与纪阿月坐在石阶上,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声吓得魂不附体,阿月口中叫着跳了起来,阮茵则一瞬抱紧了双膝,面色煞白。 不多时,阮茵稍稍定了神,阿月却抬手指着身前,捂着嘴结舌:“小君……君侯……”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阮茵转过头去。 只见周沉璧眉毛倒竖着站在廊下,离她仅两步之遥。 阮茵被他死死瞪着,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方才与阿月的对话,周沉璧全听到了! 一时之间,向来稳得住的阮掌柜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似乎该怪他走路不出声。 背后窃听人言,亦非君子所为。 被人当面兴师问罪,还有些难为情。 …… 相比这些,更难以忽视的是周沉璧那张脸。 当真是……蠢相。 阮茵忍不住咬住了下唇,后退一步,施礼道:“见过小君侯。” 阿月站在阶下,吓得大气不敢出。 胡定站在廊下,一脸的不明所以。 周沉璧胸膛起伏难平,直直盯着身前那个恭敬垂首的小娘子,负起双手,绕着她身周转了一圈。 又回转了一圈。 最后停在她身前。 “你早知那一片长满了藿麻草,故意在水坑旁停下,我的马避让不及踩进坑里,这才会摔倒。” 阮茵缓缓抬头,一脸懵懂神色。 “小君侯此话何意?” “你再装!”周沉璧黑着脸,使劲儿瞪她,“你知我接触藿麻会起疹,也知我今日会满面红疹,这难道不是你亲口所言!” “昨日山中,小君侯头一次被藿麻刮到,手背起了疹,我当时便有所疑。今日所言,也不过揣测罢了。你说我故意引你的马踏进水坑,当真是冤枉。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既无心,也无能,算计得如此精准。” 她说得一脸诚恳,周沉璧几乎要相信了。 却不知为何,心中有一个颇为确信的念头:这小娘子,并非如她表现得这般人畜无害。 昨日被她牵着鼻子走便罢了,今日必要扳回一城! 且看他如何揭破她的面皮子。 想至此处,周沉璧忽然挑了挑眉,拖着调子道:“你且说说,昨日为何去六珈山?别跟我说是为了挖什么草!” 阮茵盯着他,不语。 不是在说红疹的事吗,怎的突然又拐到这个问题了?难道她昨日答得还不够清楚吗? 周沉璧好整以暇。 阮茵不动声色。 少顷,反问一句:“小君侯以为?” “你跟踪我入山,又害我摔马,这叫反其道而行,目的是引起我注意。”周沉璧虎口托着下巴,又开始绕着她身周转动,“你今日出现在这里,伺机攀谈,说不得还带了医我面上红疹的方子……只未料到会被我无意间获知真相,揭破了你的算计,是也不是?” 原来……他心里演了这么大一出折子戏。 阮茵默了默。 在周沉璧自觉有理、十分期待、特别得意的神色中,面带微笑轻叹了一声。 “小君侯才智无双,小女子无话可说。我承认跟你入山,也确是想引你注意。但你摔马之事,绝非我的算计,便是再问多少遍,我仍是这句回答。我如今知错了,日后再不敢心生妄念,还望小君侯大人大量,莫与小女子计较。” 周沉璧一脸痴呆。 这就……完了? 昨日不是死活不认吗? 她不承认跟踪他时,周沉璧不相信。 如今她干脆认了,怎么还是……不相信呢? 这小娘子,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周沉璧眼角支棱着,眉心慢慢皱成了一朵花,配着那一脸的斑驳,看在对面人眼中……更蠢相了。 阮茵垂首,唇角几不可见地抿了一下。 “小君侯若无他事,容我先行告退。只是这别业太大,我二人不识得路,可否请你的人带引一程?” 声音轻快,气定神闲。 周沉璧一拳打空,心有点堵。 他似乎,仍然没有扳回一城。 于是脸色又黑了,盯着阮茵瞧了一会儿,干脆地吐出两个字:“不带!” 说完负起手,撂下阮茵,走了。 胡定小跑着跟上去,待行出一段距离,小声叫:“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