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沉璧在地上滚了几番,仰翻在草丛里,看着顶上的青天,一时间脑子都是懵的。 阮茵却并未回头。 天色暗下来时,阮茵走上了回城的山道。远远地,看见自家马车迎面赶来。 她这半晌实在累极,便不再向前,只等马车来接。 驾车的是纪阿月的老爹,也是胭脂铺原来的掌柜,因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自阮茵完全上手后,便归家养老了,只偶尔来铺中转转。 阮茵看见他,蹙眉道:“纪叔,怎么是您来了?天气湿凉,路又难行,这般折腾一趟,到晚间膝盖又该疼了。” 纪老爹憨憨一笑:“姑娘体恤,老朽身子无碍,膝盖疼的毛病已好多了。” 刚停稳,车帘从内一把掀起,纪阿月跳下车,帮阮茵卸下背上的紫草,又扶着她上车。 “姑娘累坏了吧,快坐下歇歇。” 纪老爹将竹筐拎到车上,扬着马鞭掉头回城了。 马车里,纪阿月拿帕子帮阮茵擦着身上的泥水,一面擦一面说:“过午不久,夫人差小令来给我送吃食,我才知你今日上山了,再一问,是卢伯送你去的,便知要糟,他定不会早早来接你,不定上哪吃酒去了!我便将铺子交给小七打理,央了阿爹来寻你。” 小令是阮茵的贴身婢女,因近日阿娘身体不适,便留她在家照应了。那卢伯确实好酒,这次却是冤枉他了。 “是我让卢伯送到六珈山附近,差他去作坊催问那飞燕迎蝶粉的进度了。” 阿月闻言撅起嘴:“姑娘还替他说好话,这些个家仆就是欺你好性儿,你看看若是二小姐上山,他敢不敢这个时辰还不来接!” 阮茵拍拍她的手,不欲多言。 阿月见状把后头的话咽了回去,忽想起一事,道:“黄婉莹的婢女方才来铺里,说你送她的紫雪唇脂不慎落了水,让姑娘再帮她做一盒,多少钱都使得,明日她急用。” “明日?这么急……”阮茵蹙眉思量片刻,“也好,我今夜赶一赶,明日派人送去她府上。” “黄婉莹今日已提前上了绿衣洲,让咱们直接送去那里呢。她还说,姑娘手艺好,请你务必亲自送去,再帮她妆扮妆扮,事后必有重谢!” 阮茵刚刚松开的眉心又皱了起来。 想起今日与周沉璧闹的这一出,她是万不想再碰到这个人。 阿月却一脸兴奋:“姑娘,我也想去!明日让阿爹照应铺里,我陪你上绿衣洲吧……咱们一起去看小君侯!” 阮茵被阿月晃得头晕,忙按着她停下:“好好好,带你一起去。” 去看小君侯……出洋相。 第二日一早,卢伯驾车,带阮茵先去胭脂铺接上纪阿月,然后往庞城东郊去了。 绿衣洲在东郊渔阳湖中心,是一片水中陆地,其上遍植花木,风景宜人、气候凉爽。 巳初时,阮茵和纪阿月在渔阳湖西岸下了马车,换乘小舟直抵湖中心,登洲后一路打听着寻到侯府别业,阮茵递上名帖,不多时,被婢女引着进了府。 这侯府别业占地极大,院落厢房很多,内里却不算奢华,与正经的府宅相比,胜在叠山理水、栽花植木的野趣。 拐过重重回廊,又穿过层层花门,走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到了一处名为绿漪的院落。婢女将二人领至东厢外,挑起珠帘,恭敬道:“二位姑娘请进。” 阮茵颔首谢过,带纪阿月走了进去。 这间厢房不大,陈设也简单,黄婉莹坐在窗下妆镜前,从镜中看见她,立刻起身迎上来:“阮掌柜再不来,我可要派人去催了。” 阮茵笑道:“不敢耽误黄姑娘大事,”说着从绣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敞口瓷罐,递给黄婉莹,“新制的唇脂,比我昨日送你的成色应还要好几分。” 黄婉莹接过唇脂,拉着她往妆镜处走,随口吩咐婢女取银子,直道要给她算双倍价。 阮茵却道:“银子不必了。这唇脂还未上柜,你好给,我却不好收。只盼黄姑娘日后多多替小店传扬美名,还怕我赚不回来?” 黄婉莹喜欢她这痛快的性子,便也不再客套,让婢女搬绣凳过来,邀二人坐下,对阮茵说:“你来帮我上妆。我瞧自己今日这打扮,总觉得怪,却不知怪在何处。” 阮茵打量着黄婉莹,只见她身穿浅橘黄色短襦配深釉红色裙,左侧发间插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右侧一支镂空雕花簪,头顶还插着一把象牙篦,当真是满头珠翠,华丽得像是一身装扮里顺便长了个人。 阮茵想了想,道:“先说好,不论我手艺如何,姑娘都不准恼。” 黄婉莹轻拍檀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