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养心殿。 皇后冷眼看着衣衫凌乱的兰妃扭着腰肢,风情万种向她行了一礼,年轻娇美的面庞上残留一抹春意,眼尾一挑,娇声道:“娘娘,臣妾告退。” “张忠。”帷幔后传来皇帝的声音。 “奴才在。” “兰妃深得朕心,赐明珠一斛。” “是。” 兰妃亲捧明珠春风得意地离开养心殿时,皇后有一瞬晃神。 当年谢家被皇帝打压,她身为丞相嫡女,却迎着皇帝的怒火和猜疑,执拗地嫁给了他,连累父亲为此早早致仕。她去送他那天 ,哭成了泪人,父亲只默默为她揩泪,嘱咐谢景:“老夫将阿柔视若掌上明珠,愿君此生莫使明珠蒙尘,这便是老夫唯一所求了。” 谢景带她回府后,便送了她一斛明珠。 “阿柔生来便是相府嫡女,风华绝代,人人争而求之,却选择了我这样燕处危巢之人。阿柔,自出生在谢家,我便以为,幸运永远不会降临在我身上。但你的垂青、你的回护、你的深情,让我明白,我谢景才是得神眷顾的人。相信我,我永远都不会让你后悔今天的选择。” 少年眼神清澈,其心至诚。 她陪他在帝王猜疑中度过了二十年的时光,只为他这一腔赤诚,一句承诺,一颗真心。 她随他上过战场,为他挡过箭,试过毒。 又为了他的前程,留在波谲云诡的京都,暗中联络父亲门生故旧,为他扫除后顾之忧。 在皇帝数次迟迟不发援兵、不派粮草时,是她一家家求上门,求他们能伸一伸援手,救他一命。 甚至为此,她堂堂将军夫人,卑微地给当时深得圣宠的皇贵妃足浴,最终换来皇贵妃的枕头风。 那年九月十六,她诞下了谢灼,却只能任由暗卫将襁褓里哭泣的小婴儿抱进暗无天日、隔绝人声的密室,而她则涂了厚厚一层脂粉,忍着涨乳的疼痛和下/体撕裂的伤口,戴上假肚子,和皇帝派来的眼线谈笑风生。 若不是李福佑这个大太监念在她父亲往日对他施予过恩惠,冒死换了两个信得过的嬷嬷来陪产,谢灼此生便永远无法生活在阳光下了,而谢家也将直面帝王的杀心。 产后第一天的透支,换来的是接下来一个月伤口迟迟不愈,以及长年累月的头痛、腰痛、腿痛。谢景遍请名医都无法去根儿。 后来,他们终于熬了过来。在昏君作死,奉上和亲公主,甚至半壁江山,惹得臣子离心、民心尽失后,他们打出清君侧的旗号入了皇城。在谢景和谢灼这一门两将星的刀剑下,在长子谢晟的筹谋下,在相府强大人脉的助力下,结束了她长达二十年如履薄冰的时光。 本以为柳暗花明,却不想,御极次日,他们父子因前朝公主而反目。她横身挡在丈夫身前,护住他,看她最疼爱的小儿子痛不欲生,丢下剑失魂落魄而去。 她转身欲安慰丈夫,却听外头有人报,周兰若姑娘送了汤水。 她犹记她质问他是否想要纳妃时,他那薄凉的目光。 “天底下哪个权贵家里不是妾侍盈门,子嗣丰茂?你多年专宠,也当知足。既出身权门,更应时刻谨记,夫为妻纲,如今更是君为臣纲。好好做朕的皇后,打理好后宫,不得再娇纵任性。如此,你尊荣依旧,朕不会任由妃妾冒犯。” “不,谢景,我父从未教过我夫为妻纲,他教我的,是夫妻同心,忠贞不二,有缘则聚,无缘则散! “好一个无缘则散!”他阴戾一笑,“那你要自请废后?阿柔,你想好再回话。” 她哽住。席家,故旧,二子……她不能。 “这么多年,你是否背着我……”背着我养外室,甚至,甚至有了私生子女。 “没有。”他打断她的臆想,言之凿凿,“大业未成,朕尚要借你父之力,怎会为女人而冒险?” 看她面色苍白,摇摇欲坠,他到底是不忍的,终究还是纡尊降贵走下高阶,扶住她的身子,柔声道:“你也要为你母家着想,你父亲年迈,时日无多,你莫非要他带着遗恨走?朕可以承诺,你父亲在世时,周兰若众女,不会过明路。” 她一听“众女”二字,眼前阵阵发黑。 原来,一个周兰若,还喂不饱他的胃口。 她一把拂开他的手臂,冷笑:“诗书簪缨之家教导出来的贵女,竟甘心没名没分,自荐枕席。谢景,你就是这么用至高的权势的?她们就是这么辱没祖上的?你们真是,好得很,配得很!” 语罢,她不顾青丝坠痛,胡乱拆下明珠钗环掷于地。 莹润珍珠滚落一地,终究还是蒙了尘。 “少年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