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会客厅,姜绵摘下帷帽,佩蓉欲言又止。 姜夫人少允姜绵外出走动,且每次外出必备帷帽,千叮万嘱,不许她以真面目示人。姜绵不解,询问其故,姜夫人只说她容貌过于出挑,怕被纨绔子弟瞧了去,商贾之家在那些二世祖面前是没有反抗之力的。 姜晔对此倒是什么话也没说,只一口气给姜绵定做了数十面帷帽,致使她每每出门都必是簇新的一个姜绵——从头到脚。 腿脚一迈出家门,帷帽便如她的筋骨血肉一般,与她融为一体。她早就习惯隔着朦胧的纱看外面的世界了。佩蓉更是严格执行主子的命令,不敢轻易让她摘下。今早还特意选了一款雨后天青色帷帽,想着去皇子私邸,素净简朴些或许不致于冒犯。 但姜绵不这么想。 这是皇家。 她要见的是二殿下最信任的太监,还是个小心眼,实在不适合遮遮掩掩。 最重要的是,在这见识过无数美人的皇子面前,她并不认为娘亲的顾虑会成真。 毕竟,这是在女色上名声极佳,甚至拒绝前朝盛名满天下的昭华公主,至今一个通房也无的二殿下,她一介小民,哪里入得了他的眼? 摘了便摘了。 她款款步入厅堂,见一面白无须,天生长着一副笑脸,看起来颇为富态的太监高坐,坦荡迎上他打量的目光,粲然一笑。 “姜绵请李公公安。” 李福佑装腔作势举起的茶水洒了满桌。 堂下女子年约十五六,眉若远山,桃花眸水雾迷蒙,睫毛尤其纤长,琼鼻小巧挺直,唇瓣娇软丰润。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面色略显苍白,却更显出其沉静安宁的气韵。削肩细腰,纤细窈窕,风姿天成。乌鸦鸦的发间只簪了朵海棠,越发衬出一份楚楚动人的清美。 李佑福喜欢美貌皮囊,平日守着二殿下那般绝色,却不敢抬眼细瞧,如今一见美人如画,甚至是个能配得上自家殿下的容貌,不悦之感瞬间消散了七分。 “姜姑娘可真是姝丽无双。”他站起身来,又打量了打量,疑惑地道:“咱家打小进宫,纵然出宫也是在皇城根下办事儿,此前从未来过覃城,但为何总觉得你有几分眼熟呢?姑娘可去过京城?” 姜绵笑道:“不曾去过。民女自幼体弱,一直辗转求医治病,居无定所,去岁病情稳固,方来覃城定居。大抵这世间相似之人甚多,公公见识广博,见过一二与民女肖似之人,也不足为怪。” “也是,也是,想那宫中娘娘,哪个不是风华绝代,别的不说,就说那前朝皇贵妃……”他蓦地打住,随即打个哈哈,“总之,美人总是相似的,你说得对,说得对。” “今日冒昧前来,叨扰公公,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公公笑纳。” 姜绵使了个眼色,刘管家会意,奉上匣子和酒坛。 李福佑老神在在地打开匣子,眼珠一亮,又着人开了秋露白封泥,满斟一杯,轻嗅了嗅,满意地笑:“闻着就香冽,看品相比藏春楼更佳。” 姜绵笑言:“公公谬赞了,这秋露白是民女亲酿,用的是高崖上兰草秋露,专为贵人备着的。近日哥哥出远门,有些事家中管事不敢擅专,冒犯公公实属无意,还望公公海涵。” 金器佳酿和会说话的美人,让李佑福心情好了许多。正巧有人禀报本地工匠不会雕刻汉白玉石料上的一处机关,是否要找宫里,惹得李佑福抱怨不已:“殿下若愿用宫里的人,还有姜家王家什么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成心让咱家见弃于殿下是与不是?!” 那人连连告罪,李佑福冷哼一声,冲姜绵撂下句话,拔腿就走。 “跟上,正好你家匠人也在。” 姜绵只好将请求放人的话吞到肚子里,心里却好奇这太监方才的话里透露出来的内情。 新朝还是沿袭前朝制度,待皇子大婚后或加冠后方可出宫开府,如今十八岁的二殿下却在临近皇城的覃城置了私宅,连李福佑都被安排过来了,看起来是要长住了,且听方才他话里的意思,二殿下还不许宫里参与建造。莫非是天家父子生了嫌隙? 待到了地方,姜绵早已气喘吁吁,缓了缓神,方嗅到空气中淡淡的香。抬眼一看,一株百年金桂正含苞待放。 李福佑脚程快,早就到了,待叮嘱完施工要领,这才看见姜绵出神地望着这参天古树。米粒般的小花苞垂在她鬓边的海棠花上方,她像坠入星海的月亮一般耀眼夺目。 李福佑心里啧啧几声。姜家两兄妹生得不像,但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赏心悦目。 “很壮观是吧?这可是从宫里移栽出来的,殿下此次定居覃城,没要陛下任何赏赐,只要了这株老桂。” 她甫一见这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