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山头的火光在黑夜之中跳跃,肆意又猖狂。 程绥晏站在壁涯之上,回头。 身后早已没了尾随的人影。 他轻声冷笑,不再管这些杂事。 侧目看向身侧的吊桥。 这吊桥在半空中摇摇坠坠,似是无人维护,也无人使用,木板与绳索破败不堪,怕是连个孩童也承载不住。 程绥晏低头抬起脚尖踢了几块石头下去,比划着悬崖的深度。 石子下坠,宛如利刃出鞘划破风声,坠落无影无声。 此地背着月光,黑夜中看不清脚下,程绥晏只得凭着声音判断山崖的高度,片刻后,他敛眉,心下微沉。 怪不得这山匪竟如此猖狂。 他望向对面的火光,半压着眉眼,目光落在了吊桥的中间。 恍若一阵风在崖边吹过,程绥晏起身轻跃,足尖轻轻搭在绳索上,消失在一片黑色之中。 山寨被林子层层围住,程绥晏随着隐隐约约的火焰顺利找到了山寨的入口。 用粗壮的竹子木头堆砌出的大门旁,几个雄壮的大汉手持大刀,严阵以待。 程绥晏转身,轻倚在树上,借着繁茂的树叶遮挡身形,慢悠悠地将山寨中的一切揽入眼底。 现下已是深夜,寨子中依旧杂乱,院中人影步伐虚浮,面色红晕,一看便知是喝完酒的模样。 一个衣衫不整的壮汉揽着另一个瘦弱的人说着什么,声音浑厚粗犷,却口齿不清。 只听他断断续续歪歪扭扭。 “今日大当家的猎了……猎了头老虎,这老虎……前几日攻寨的人……也敢在老子地盘撒野,就连那疯狗……也配当太子……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如让出这太子之位让老子也玩玩……过过瘾……今日的酒当真是……好!……好酒好酒……” 程绥晏面无表情地听着壮汉的醉话,逻辑虽是不顺,但也勉强能理清关系。 他半眯了眯眼睛,太子的手伸得倒是长。 今晚尾随他的人身份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郑朝允想要借刀杀人,后当螳螂,怎也不问问他肯不肯了。 没多久,大堂上一个满脸疤痕的男人出来,训斥着方才醉酒的大汉,惹得院中人也静了声,不敢再造次。 程绥晏身子后倾,靠在了枝干上,欣赏着下面这场戏剧,等待着新戏开场。 *** 京中也静了没几日,再武安侯回京之时,却传来皇帝病重,太子监国的消息。 一道圣旨快马加鞭送至边关。 边关主将营帐。 武安侯面前列了两三封信件和一道明晃晃的圣旨。 每封信件却只有寥寥两句话,也并曾有过署名,大多是关于惟惟和京中皇帝的动向。 即便来信之人写的简单,他也能窥探出皇帝有了动他侯府的心思。 若说他此前对这几封信件保持怀疑的态度,那么这道圣旨简直就是如同它本身一样,明晃晃将此事摊在他面前。 皇帝命京中将领冯茂在他抵达边关之时接替他主将之职,却又命他即刻回京。 此时正是战事激烈的时候,过两日便是最后一役,皇上也不是不知道,竟在如此紧要关头皇命一个莽撞自负,空有纸上谈兵的人来接替他,即刻遣他回京。 相当于收了他的兵权,让他临阵脱逃,即便是现在出发,仅仅两日他到不了京城,接替他的将领到不了边关。 主将脱逃,此战必败,只要冯茂未到边关,他便难辞其咎。 等回京觐见之时,皇上便可以利用这个漏洞,有了对付他的名头,包括皇后和惟惟。 他竟不知何事能皇上那么急。 他闭了闭双眼,再复睁开,已不再犹豫。 他将桌上的圣旨收了起来,空出些地方摊上白纸,只提笔写了几个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随便折了折交给副官,当做他对这道圣旨的回应。 无论是否遵循之意,结果都只有一个。 他祝家从前朝起,也是百年世家,这百年来,前朝皇帝给足了侯府的信任,边关向来是由他祝家来守,众人皆知,他祝家向来只忠国,而非君。 他心里明了,这自然也是皇帝忌惮他侯府的原因。 * 皇宫。 养心殿内昏昏暗暗,不知从哪来的一阵风吹乱了帷幄,也传来了殿外哭闹声。 祝皇后坐在龙床边伺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