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二十九这晚,京城又下起了雪。 不同于以往,这晚的雪下得铺天盖地,在昏暗的夜色下好似要将整座城池都掩埋了。 翌日,天还没亮,长孙星宁就起来忙活了。 这是她嫁入崇宁郡王府的第一个新年,必须得过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才算是有个吉利的开头。 挂灯笼、贴对联、放爆竹、贺新词……长孙星宁一个也没放过,全程紧盯下人们。 待到天际泛起鱼肚白,她才入了净室沐浴梳洗。 旧年的污垢被洗净,来年才会一身轻洁。 姜祈安甫一进内室,就见到了立在梳妆镜前观详的长孙星宁——额间点花钿,头戴珠翠冠,身穿真红色郡王妃华服。 这么浓正的色彩,这么隆重的装扮,鲜有年轻的妇人能够撑得起来。但凡容貌和气度差了一星半点儿,人决计会被华服压住,显得不伦不类。 姜祈安的眼底掠过一抹惊艳,“收拾好了?”他凑近握住美人儿的小手。 未成婚前,她总爱穿素色清雅的衣裙;成婚以后,她的衣服配饰多以正红色为主。 今日是年三十,朝廷命妇须前往坤宁宫朝贺皇后娘娘正旦,故而她的装扮比以往隆重了许多。① 长孙星宁嗯了声,“夫君祭祖回来了?” “没去。”姜祈安淡淡回了句,又牵着长孙星宁往外走。 “啊?”长孙星宁惊讶。 今日,她起得已经够早了,可醒来时摸了摸被子,却发觉无人在。 她以为,他是去吏部尚书府祭祖了。毕竟是亲父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怎么会真的反目成仇了呢。 现下看来,她还是低估了姜祈安对姜大人的怨念。 “人家一家三口和和乐乐、甜甜美美的,我跑去凑什么热闹,这不是平白惹人嫌吗?”姜祈安的神情不屑,但言语中不免残留了些许酸涩。 长孙星宁也是嫁了他才知道——别看他在外人跟前嚣张得很,其实内里不过是个孤家寡人。平日里连个来往的友人都没有,除了当值和外差,其余时间不是在宫里就是在府里,更别提消遣玩乐了。 他也挺可怜的。 偶尔,长孙星宁也会冒出这个念头,一如此时,见他大过年的日子,也没个亲人关怀,她不免心生同情,“他们是一家三口,咱们也是一家两口呀。他们有他们的和乐日子,咱们过咱们的热闹年月……” 活还没说完,姜祈安突然顿在了原地。 咦?长孙星宁仰头,不解地望向他,“夫君,怎么不走了?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姜祈安摇摇头,咧嘴笑了一瞬,“我还以为,你会长篇大论地规劝我,说些诸如祖宗礼法不可废、为人子孙不可妄之类的话,然后让我带着你给那一家三口三跪九拜呢。” 我脑子又不是有病,好好的日子不过,上赶着给人磕头行礼呀。 长孙星宁腹诽不休。 当然,她对姜大人一家没有任何意见,只单纯地不想掺和进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中。 将伞向她的方向倾斜,姜祈安低首凝视眼前盛装的女子,“还好,你还有救。”言毕,他搂紧她,在纷纷落雪中亲吻她。 这人是有什么肌肤饥渴症吗?动不动就要亲亲抱抱!双手抵在他的胸膛,长孙星宁含糊道,“夫君,有人,会看到的……” 知她面皮薄,姜祈安松开她,叹了一口气,“唉,今日这景也甚美,可惜少了个会作画的长孙茗玟。” 灵光一闪,长孙星宁瞬息明白了他的意所指。 这人……她不知是该恼还是该笑。 看来哥哥的一幅雪中画,让他惦记起来了,但凡遇到他所欢喜的画面,都想哥哥在场,都想哥哥将其画下来。 . 崇宁郡王府坐落在皇宫的东面,离皇宫很近很近,故而姜祈安和长孙星宁到坤宁宫的时候还很早,诸多命妇还未到。 坤宁宫极奢极华,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看得长孙星宁羡慕不已。 “喜欢?” 一道温柔的笑声从珠帘后传来,长孙星宁下意识点头。她微微侧身,眼神追随笑声,落在左侧的内室—— “哗啦啦”,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掀开珠帘,带动珠帘撞击轻晃,荡起悦耳的响声;随后,一个仿若二十七八的美艳妇人在宫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长孙星宁看直了眼睛,眼珠一动不动的。 这样的雍容华贵,除了当今的皇后娘娘,不作他想。可皇后娘娘今年三十有六了,怎么看上去还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