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 长安街上张灯结彩,车水马龙;小孩儿手里捏着糖人,嬉逐打闹;商贩子放开嗓子,卖力吆喝…… 熙熙攘攘的人群,沸反盈天的热闹,无一不在昭示着一年一度的团圆佳年要来了。 可外头的热闹丝毫没有感染到卫所里的锦衣卫们。 这些日子,他们个个噤若寒蝉,话不敢多说半句,小心翼翼,生怕踏错一步,顶了卫所里煞阎罗的肺管子。 无他,十几日前,徐首辅在朝堂上力荐刑部侍郎贺观海迁任锦衣卫指挥使。 当时,圣上神情晦暗不明,高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 对于一只年迈的老虎来说,任何想要侵占它的领地、将它取而代之的活物,都不该存活在它占据的森林里,即使这只活物身上流着它的血…… . 卫所里冷冷清清,阴阴森森,完全没有过年的气氛。 长孙星宁一踏入,就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她抬手裹紧身上的狐裘,仰头环视四周——屋檐的残雪白,墙体的砖块灰。 她着一袭色泽光亮的红狐裘,与整个卫所的灰白暗淡格格不入。 罗丰兆在前面带路,引她到姜祈安在卫所的住处。 姜祈安不在屋里,但好在守门的两个锦衣卫认出了她的身份,没敢拦她。 . 姜祈安来得很快。 若不是有“腿伤”在身,他得健步如飞。 “你怎么来了?”他有些惊喜,眼底的光彩渲染了一室的灰暗。 这几日他一直在外忙,鲜少见到她;如今见到她,才知自己这般想念她。 “今日二十八了,我若再不来,夫君怕是忙到连年节都要忘了。”她微微抬起头,眼底含笑,语气怪嗔道。 这般眉飞色舞活色生香的长孙星宁可不多见,姜祈安的心口涌出一股股暖流。 见门已关上,他立马站起身来,将轮椅丢到一边,“没忘,我正准备晚上回去呢。” 他牵着她的小手,往内室走;知她怕冷,还不忘燃起炭火。 长孙星宁没信他说的鬼话。 指挥使的位子眼看着就要花落旁人家了,他能安心回府睡大觉? “我带了些糕点馍馍过来,夫君若是不嫌弃,可赏脸一尝。”长孙星宁不动声色,仿若来此只是为了送吃食。 “又送吃的?”姜祈安挑了挑眉。 长孙星宁端着盘子的手僵在半空,恨不得连盘带吃的全砸到他脸上。 真是个色胚! “是呀,怕夫君忙起来忘了三餐。”她假装听不懂。 姜祈安也不拆穿她,只似笑非笑的凝着她,神动色飞地享受着她的殷切关怀。 . 见气氛正好,长孙星宁状似无意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姜祈安放下筷子,问道。 “来的路上,恰好经过茶馆,多听了一段戏文,”长孙星宁垂下眼眸,“这心里边便生了些惆怅。” “哦?”姜祈安挑眉,“是个什么样的戏文?” 长孙星宁并不着急回答,反倒撇了撇嘴,“夫君,你说钩弋夫人是不是真的如世人传扬的那般倾国倾城呀?” 姜祈安本以为她是听了一段你情我爱肝肠寸断的戏文,不免跟着伤感了起来;现下听她问及钩弋夫人的相貌,便以为她是听了一段帝妃的传奇佳话。 女子真是有趣,比美都比到千年前去了。 不过也能理解。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子不期盼自己是夫君心中最美最独特的存在。 姜祈安自以为猜到了长孙星宁的心中所想。 此刻,看着眼巴巴的就为了等一个答复的长孙星宁,他的心口好像在冰天雪地里开出了一朵花,他是真的真的觉得她非常非常的可爱。 “是不是美到这世上的男子见了她就会倾倒在她的裙裾之下?”长孙星宁歪头,又问道。 钩弋夫人的美名扬在坊间的流传中和史书的记载里。 现世中,没人见过她,姜祈安自然也不例外。 但不论前世后世几千年,美人如何层出不穷,在他的心里,依旧没人可抵长孙星宁的一颦一笑,“旁人美不美与吾何干,吾妻之美才与吾有关。”他的嘴角一直噙着笑,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良久后才回了这么一句。 旁人美不美与吾何干,吾妻之美才与吾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