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翻开公子给的蓝色封皮字帖,便发现上面书写的字体俊逸潇洒、风骨天成,似蕴含了一股风流名士寄情于山水间的淡泊气韵。像她这般还不大懂看字的初学者,都觉得这字好看,直觉定然是天下哪位名家的字帖。而但凡名家之物,天下人都趋之若鹜,公子肯将这本珍贵的字帖拿给她练字,一定是希望她能将字练好,她要好好珍惜才行。 想到这,食月便将字帖展开放在书桌上方,空白的宣纸展开放在书桌下方。至于将宣纸覆上去临摹?她是舍不得的。 她自己磨墨,洋洋洒洒写好的宣纸叠起一张又一张,像纷乱又只能一往无前的人生。 若此时有人在此,便会看到她脸上的神情专注又坚毅,双眸中拧着一股百折不弯的韧劲,不似一般平平庸庸、逆来顺受的奴隶。 食月一鼓作气练完一百张字帖,整理好宣纸堆叠在书桌一侧。由于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身体有些酸疼,她一边松着脖颈和肩膀的筋骨,一边朝外走,待掀起营帐一看,才发觉已是午后,公子还未归来。 她的午食也未送来。 也不知是炊事营故意没送来,还是公子吩咐的? 食月沉思片刻,决定去炊事营那边溜达溜达,只是一路上,看她的目光多了起来,那些目光的含义有很多,像人心一样纷乱复杂,他们新奇、不齿、讥讽、厌恶、怜悯、垂涎……这些视线并不能让她慌张和失态,因为自小长大,她就见过这些熟悉到刻入骨子里的眼神。 她只是在想,她与公子同床共枕的事情,怕是被人传出去了。 不仅传出去了,还编造了一些不属实的传言。 “阿月。” 刚走到炊事营门口,她便看到其中一间厨房里面探出一个头,说话的壮实少年憨笑着朝她招了招手:“你咋来这了呀?” 食月苦恼地摸了摸肚皮:“大锤哥,炊事营好像忘了给我送午食,我现在有点饿了。” 话音刚落,肚子就很配合地发出一声肠鸣。 “怎的没给你送?我让人送了啊。”锤柱收起憨笑,露出怒容,“他们是不是没给你送?真是一群蠢蛋,道听途说的东西也信!阿月,他们说的话你别听,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瞎传的!” 虽然生气,但是还没忘了给食月找吃的填饱肚子。 “现在过了午时,厨房没啥吃的了,重新给你做也来不及,战士们的晚饭已经要开始准备了。不过还剩几个嘎嘣硬的隔夜饼,你要不嫌弃,我给你做成脆饼吃了吧!” 她笑着说:“大锤哥给我做脆饼,我怎么会嫌弃呢?” “那就好嘞!” 食月看他拿出几个蒸得厚实的大饼,一一摆在菜板上,单手一操锋利的菜刀过烫水,菜刀刀面的水珠瞬间蒸干。锤柱的刀法十分熟练,她觉得自己只眨了一下眼,他就已经将几个厚实的大饼切成了薄片儿,空气中仅余下一缕风卷残云的气势。 大饼切好,他转身从背后翻出一罐蜂蜜,食月看着那罐黄澄澄的蜂蜜,忽然想起公子叫自己吃的莺蜂蜜,忍不住问起来:“大锤哥,你可知道莺蜂蜜?” 锤柱一边把薄片儿两面涂上蜜,一边回她:“知道啊,自从谢大人一来这,就叫人采这蜜。你不知道这莺蜂蜜可真难采!一千个奴隶出去采,一天也只得这么小半罐!不过大人给的奖赏也高,这么小半罐给一锭金!要不是我怕摔死在荒郊野外无人收尸,早就跟着去采了!” 居然这么金贵! 那她岂不是变相吞了半锭金! 食月摸了摸鼻子,没说自己吃过莺蜂蜜的事,只是好奇公子采这蜜做什么:“这蜜有什么神奇之处?” 锤柱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是吃了能长寿,再多的我就不懂了。” 他将涂好蜜的薄片儿放在火上烘烤,蜂蜜的甜香和淀粉的焦香融合在一块,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莺蜂蜜的事她也不想了,看着锤柱将饼烘烤好后,放在纸上散去火气,从她的角度就着日光看饼的色泽,饼面金灿灿黄澄澄,边缘略焦,松脆可口,一看便极有食欲! 锤柱笑着包了几个给她:“阿月,你快吃。” 食月也不客气,笑着接了过去:“多谢大锤哥。” “我们叫脆饼,贵人们都把这叫‘酥琼叶’。”锤柱从贴身的衣服里取出一本小册子,翻开其中一页给她看,“你看,我还记了下来,‘酥琼叶’是这么写的,还有个很有名的诗人作了句诗,形容得特别好!叫削成琼叶片,呃、呃……” “削成琼叶片,嚼作雪花声。”食月照着小册子上的诗句,慢慢念了出来。 锤柱高兴地一拍大腿:“对,就是这么念!阿月你竟然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