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了一杯温热的茶香。 他收回视线,声音如常道:“坊间传,付仁自小家贫,他们家中孩子甚多,有十三之多,付仁排第九。有一年灾年,河水泛滥颗粒无收,付仁一家成为流民,他底下的弟弟妹妹尚在襁褓,吃不得野菜树皮,母亲也无奶水,四个弟弟妹妹都被活生生饿死了。父亲为了家中其他人,便把付仁和两个年纪最小的姐姐卖给了贵族做奴隶,讨得三袋大米回家。这付仁便从一个小奴隶做起,一步步摆脱奴隶的身份,变成贵族的奴才,再一步步上位,变成君国皇帝的奴才,成为现在的四大太监之一。” 谢怀宁看着一双手朝对面递了一个杯盏,声音没什么起伏道:“今天你倒是说得详细,连几袋米都记得了。” 陈绽接过杯盏喝了口茶,没敢接话。 谢怀宁似乎也不太在意,只道:“其他我不知确切,但这传闻必有一处不实。” 食月听得入迷,没等陈绽询问,就急不可耐地开口:“何处不实?公子不妨说来听听?” 谢怀宁看了她一眼,也没为难她,转开了视线,盯着没走完的棋局道:“付仁很可能与时家有关联,但在这道传闻中,却没有提及一二。” “可能?”食月顿时失去了几分探寻的动力,忍不住嘀咕,“这只是公子自己随便乱猜的吧。” 虽然说话的声音压小了,但几人坐得近,自然都能听见。 陈绽下意识地像提点家中幼弟一样提点她:“公子口中的‘可能’,至少有九成确定了。”更何况还是很可能。 最后一句他没说,在公子的视线下,安静地闭嘴喝茶。 谢怀宁也不恼,耐心地解释说:“付仁总是明里暗里地打听时家,但打听的都是时家人的下落,而不是时家的事,只有对时家的事知之甚详,才不会花费心思去打听。可见当年之事,他也是局中之人。且这付仁是个阉人,人称东厂笑鬼,能从低贱泥泞之处爬上如今的高位,手段可以说是十分的阴狠毒辣。颜清,你和凤千万不可贪图功绩,须多加谨慎。” 陈绽应是。 食月好奇地问道:“那付仁与时家,是恩,是仇?” “不知。” “哎呀呀,公子你那么厉害,怎会不知?” 她忍不住将脸皮往前凑,眼巴巴地望着人,双眼因为好奇发出晶亮的光,像极了茶楼里沉迷在说书先生故事中的痴汉。 谢怀宁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对方额头上,用力往前一推,冷冰冰道:“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这个可恶的东淮细作!” “公子你怎么都不听我说话,我都说我不是细作啊,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百家奴隶!” 涉及到自己的学识盲区,陈绽忍不住插嘴:“什么是百家奴隶?” “就是哪里有饭吃,就做谁的奴隶。你那是什么表情?很难理解吗?这么说吧,我们这些奴隶呢,其实只求有饭吃有地睡,打心底就没有什么国家,也不管主人是哪个国家的平民还是贵族,所以跟谁走都可以,只要给吃的就成。” 哪里有饭吃,就做谁的奴隶? 谢怀宁想起两人见的第一面,这人说过的两句话: ——公子,佛法讲究因果,此蟹因奴而污,不如赠予奴带了去。 ——奴自幼作为战利品辗转各国,现在在公子的地盘,自然是公子的奴隶了。 她竟然只是为了吃,就能做任何人的奴隶? 紫衣公子雅致的眉眼笼罩在油灯的阴影下,侧脸却犹如冰粹般,半晌才吐出两个字。 “出去。” “公子可是要就寝了?今夜要燃炭炉吗?”食月询问时,顺手又给他添了一杯温茶。 “女,关她回去。”谢怀宁冷声道,用力一挥袖,茶杯应声而掉,在沉寂的夜色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如棒槌敲打在人的心上。 食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不知道从哪里闪现出来的女带走了。 谢怀宁拿起一粒白子,双眼注视着棋盘,话却是对陈绽说的:“你也出去。” 陈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问:“公子为何事而心神不宁?” 谢怀宁冷淡道:“我没有心神不宁。” “公子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陈绽上前一步,平静地从他手心中掏出白子,递进一粒黑子,“我自小是公子的伴读,陪你一起长大,知道你最喜欢对着棋盘,自己跟自己下棋。你下棋时何其专注,曾有一次将墨汁当作蘸酱吃入腹中,由此传出美谈‘魂至棋深处,墨可作酱食’。今夜,公子如若不是心神不宁,岂会屡屡将黑子拿成白子?” 紫衣公子侧颜如霜,正如陈绽所说,陈绽自小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