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冬。 村道另一头。 一只翠鸟轻巧地越过那处漆黑的火堆处,飞向了一处僻静小院里,院子里有一处挖去了树根的深坑,翠鸟双翅一展,越过那处,轻轻落在一扇窗前。 窗户半开,室内光线昏暗,重重暮影下,有一人的眼珠轻微动了一下,看向了窗外这只蓝色的鸟。 翠鸟歪头看他,带着几分可爱的疑惑,忽的门外脚步声传来,鸟儿一惊,迅速飞走了。 推门进来的卖货郎,一进屋就看见刘堇青呆滞地看向窗户位置,而那里台面空空,什么都没有,也不知在看什么。 他默默一叹,将手里的食盒放到了床边的矮几上,开口劝道: “刘大夫,你这从醒来后就一直不吃不喝的,这身体哪里还吃得消。人是铁饭是钢,该吃还是要吃啊。不然,你这心伤如何能养得好?” 自从,刘堇青在火堆前喷出一口心头血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村长用了许多银两,才从百里外的城池又请了一个名医来。 谁知,那大夫刚一把脉,就起身离开。村民们左请右求,他才多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老夫不才,也不是那会灵力的医修。他的心都死了,我又如何能让死人都起死回生呢!” 卖货郎初时还和其他村民一样愤怒,刘堇青明明还在喘气,怎么就说他死了呢! 如今,再瞧,已是真的明白了。 眼前,这个会喘气会呼吸的人,哪里还是刘堇青刘大夫?不过就是一具躯壳,剩下的那个魂,早就随着那株黄栀子一起被火烧没了。 不出所料,他连说了好几句后,面前的人就连那眼珠都没动一下。 卖货郎又想叹气,这刘大夫想娶个媳妇咋就这么难啊。要他说,喜欢就是喜欢,就算真的是妖,也不关别人的事。可他的话说出来,只会让老娘骂他一句傻。 卖货郎挠了挠头,更是苦恼。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一下飞奔出去,动作极快。少顷,又鬼鬼祟祟地偷摸回来,还将屋门掩上,这下屋子里更黑了。 刘堇青却是丝毫不关心,眼眸呆滞,半分不动。 卖货郎小心地将人半扶起来,将一截枝条塞进了他的手里,附耳道: “那日我偷摸截的,刘大夫你小心栽了,其他人发现不了的。” 手心里是粗糙的触感,冰凉却是带着几分芳香甜气。 这抹触感终于引得刘堇青眼珠转动半分,移了目光过来。 卖货郎见他终于有了几分活气,心中大喜,紧接着立即说道: “就是黄栀子的枝条啊,那日他们都在挖树,我偷偷折下一根,给你作纪念的。赶紧藏好,再偷偷栽下,只要有水有土,明年就能生根开花了!” “黄栀子上,折下的?” 声音嘶哑,唇角蠕动间,无数干皮撕开渗出血珠,红梅落雪般全滴到了寝衣之上。可他看来的眼神里,却分明有了光。 卖货郎看着那点点雪珠,感觉自己的嘴巴都在痛。闻言更是心脏砰砰乱跳,慌张得不行。可他的面上硬是带出三分的小心,七分的喜悦,拼上了所有的演技,道了句瞎话: “是的,就是三天前,我偷偷折下的,你要相信我。” 一字一句后,肉眼可见,面前那张宛若死人的脸重新漫上了血丝,刘堇青真的活了。 见他眼眶红润,捧住那株犹带露水的新枝,放到腮边摩挲,面色生动带笑,已是又好了三分。 卖货郎趁热打铁将食盒之中的粥端出,拿汤勺挖了一勺直接递到嘴边,劝道: “多喝一点,不喝粥,怎么有力气栽花啊?” “好,我喝。” 刘堇青露出一笑,张嘴凑来,却听一声裂帛般的轻咳,碗中的粥水顿时猩红一片。卖货郎吓得面无人色,丢开碗,心急如焚想要去抓住他的人,却听“轰”的一声,刘堇青已是从床边翻了下去,没了动静,最后手中那只细枝条却依旧抓得死紧。 “刘大夫!” “来人啊!救命啊!” 惊恐的声音在黄栀村回响不绝,却再也叫不醒一个捏着花枝,只愿沉醉于美梦之人了。 …… 宣州城外。 马车摇晃前进,道路两旁喧闹的声音顺着打开的窗口飘了进来,热闹鲜活,像是头顶夏日的阳光一般,灼热一片。 可马车里的桑伶,此时却因为阴气发作,只能紧紧裹住了身上的毛毯,叫嚷着关窗子。 “这么冷的风都钻进来了,苏落,你快将窗子关起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