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沉谧,寒意袭来。 日落月未升,天地白茫茫一刻宁静,初燃的灯盏在廊下随风摇曳, 傅瞑卸了大氅,身穿一件银灰色锦袍,脊背笔直如松,没入廊庑尽头。 有一瞬间,莫念秋恍然看到了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里,有一抹难以名状的孤寂。 陌生得就像她从未认识过他。 傅暝走向莫老爷和宣平侯,与他们打了声招呼,说着说着,莫老爷便把话引到了自家女儿身上,寥寥几句后,他们就这样齐刷刷地朝莫念秋这边看过来, 在这几道视线里,莫念秋的目光不偏不倚地就落在了傅暝身上, 莫念秋忽得发现,他今日也穿了素色的衣袍,俊秀非凡,风迎于袖。 傅暝长得其实雅致,鼻若悬胆,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薄薄得唇颜色偏淡,嘴角微微勾起,温润得如沐春风, 只可惜,那双乌黑似玛瑙般的眼眸,幽深至极,总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幽光,令人望而却步。 两道视线在空中悄然一碰,默契地两厢别开了眼。 傅暝微微侧目,看向正翩翩向他们走来的白渊,一脸敌意。 莫念秋垂下了眼帘,呆呆地盯着面前那幅画,画中有株梅花正在盛开,有一人站在梅树下,一身似白带灰的锦袍衬托出他身形挺拔,浩浩中不失秀雅飘逸,侧脸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清秀, 有那样一瞬,莫念秋分不清画里画的,是白渊,还是傅暝。 一滴墨渍滴下,落在了宣纸一角,晕染成一大片的黑, 莫念秋神色微动,轻叹道,“扔了吧!” 侍候在旁的心涟不解,纳闷着,“太子妃,画了差不多一日,这么美的画,为什么要扔了啊!” “画再美,污了便是污了。” 白渊跟着莫老爷到偏殿叙话,把宣平侯、武安伯和太子夫妇尬之又尬地扔在了会客厅, 半响,无人说话。 莫念秋低着头,一根一根拔着夹袄边的细毛绒,即使不抬头,她也感受到一道威严肃穆的视线正落在她身上, 她的心里咚咚得敲着鼓,上一世,她与宣平侯没什么接触,只知道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也是最宝贝自己外甥的,如今自己让他的外甥丢了那么大的脸,定然是极恨她的, 恨她也就罢了,上一世本就死在他们沈家人手里,这次如果被宣平侯一刀捅死,不过就是宿命难逃。 她没什么好怕的, 只是怕他迁怒阿爹,都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虽然阿爹为他们沈家军寻马有功,这份功劳也不见得有人会记得。 一股惶恐和无力主宰着她。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解释有人会听吗? 她和莫家像是等待宣判的罪人,带着沉重的枷锁,捆绑在比老虎凳还刺背的圈椅里。 宣平侯严肃地坐在主位,沈成渝一人坐在左边一排的圈椅上首,傅暝坐在他对面,莫念秋独自一人坐在傅暝下首最末端,似是为了特意表明她对傅暝的嫌弃与厌恶。 昏黄的灯盏摇曳不定,忽明忽暗的光影交织在二人身上,无端割裂出两幅截然不同的画。 他们二人的那些私密轶事多多少少也传了一些在宣平侯耳中,都说傅暝因为沈婉婉不喜莫念秋,如今看来,传闻应是反了。 明明是人家没看上自家外甥。 傅暝此时端坐着,一动未动,目光凝在正前方一盏跳动不安的烛光上,如同一尊无怒无艾,亦无情无爱的尊佛, 太子无趣得很, 我还是喜欢陌上君子如玉, 如玉君子, 这几个字如同魔咒般禁锢着着他, 他有一瞬的恍惚混沌, 自己眼巴巴地赶了几天的路,为的就是接她回去,她却在这里闲情逸致、煮茶作画,没有盼望欣喜,当庭却给了他一巴掌, 她是真的不喜欢他吗?还是因为生气。 气她去接另外一个女人,亦或是气他大婚之夜抛下她,还是气他长公主府里没有第一时间护着她? 想起离别前最后的夜晚,她的抗拒与冷持, 胸口仿若有块巨石压着,呼吸都变得迟钝沉重。 傅暝也自认君子,虽不是如玉那般,但心中坦荡磊落,而此刻,他却生出了密杀一人的念头。 白渊! 宣平侯看着自家外甥,一贯冷静自持的面上风云变幻,默默心疼了一把。 又看向莫念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