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的雨水像钢珠、像筛豆子、像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地重重砸向人世间,似是与这个夏日做最后的告别, 打碎了如镜的湖面,狠狠抽打着妖娆多姿的莲花莲叶,任其愈加风雨飘摇。 莫念秋循着抄手游廊往花厅而去, 心澈内疚极了,低头认错,“姑娘,都怪我,害太子误会您。” 心涟绞着帕子,愤恨又委屈,“那个二公主活该,打就打了。只是,连新认识的林娘子都护着您,太子怎么不护着姑娘呢!” 心澈重重吐了口气,道出汴京城里人人都应懂得的道理,“这是长公主的宴会,太子定然是怕姑娘和蜀王妃、二公主闹起来,不好收场。” “所以,就让咱们姑娘受委屈嘛!这是哪门子道理,明明是她们先挑的事,我们姑娘明明什么都没做。” 莫念秋被她们俩聒噪的脑仁疼,顿足反问她们,“如果我与别人吵架,你会护着对的那个人,还是护着我?” “不管是非对错,当然护着姑娘了。”心澈心涟异口同声。 “那就对了。”莫念秋勾了勾唇角,平缓无波的双眸看着雨织的天空,“只是护着心里认为重要的罢了。” 这是人之常情。 她也只是想要护好心澈心涟不受委屈。 莫念秋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么重要,能让傅瞑护着。 他的颜面和皇家威严才是最重要的。 今日莫念秋见了想见的人,她仍和之前一般无二,已经很满足了,其他的都显得无足轻重。 两人匆匆一谈后,整个宴会上再没说过一句话,莫念秋安静闲适地顾自坐着,除了应付些前来搭话的,再没遇到什么风波。 傅瞑的目光偶尔掠过她的身侧,只是,不着半刻停留便会快速移走。 宴会罢席,雨声已息,傅瞑骑马送莫念秋到了东宫门口,未留下只字片语,策马朝皇宫奔去,渐起落地的雨水不知迷了谁的眼。 临近晚膳,傅瞑方才回了东宫,刘内侍小心侍候身旁,“殿下,是否通知宜春阁备膳?” 傅瞑闭目按了按眉心,疲惫慢慢收了,半靠在圈椅上,半响,沉声道,“不必了。” 今日她那样无视他,自己主动去宜春阁用膳,难道面子和威严都不要了嘛。 如果她主动来请就另当别论了。 他在等莫念秋主动服软呢! 这一等,便从夏末等到了寒冬。 莫念秋每日看账、读话本、做点吃食给禁足的林宛白送去、到店里盘账,整日安排得满满当当,既充实又闲适, 定时还能收到父亲的消息,得知父亲一切安好,心底淡然又暖心。 全然没把傅瞑放在心上。 起初,刘内侍还常常装作不经意间提起莫念秋的一些琐事,“殿下,宜春阁的小厨房得了块小嫩牛肉,今晚听闻烤肉吃”,“太子妃最近总出宫,我派人跟着说是都在白藏布庄看账”,“莫老爷来信了,瞧着太子妃这几日都高兴着呢”…… 独独没有半分与他有关的讯息, 怎么看都觉得离了他,她过得更舒心自在似的。 傅暝神色淡漠,眸光一日比一日冷,干脆吩咐,“太子妃的事不必再禀报了。” 如此,日子又恢复了昔日的清淡如水,傅瞑被埋在处理不完的政事劄子里,心里却日渐空落落的,揪着不放的那点赌气、傲气,被时间一点点消磨得稀碎,寒风一吹,看不见了。 慢慢的,在心底觉察不到的角落,他隐约期待着、焦灼等待着莫念秋来找他, 直到这天,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 这天,迎来了冬日第一场雪,雪花如鹅毛,静谧地飘扬天地间, 莫念秋站在廊下,伸出手去接住几片,看它们落在掌心,雪晶透亮无尘,涤荡过的世间尤为明净高远, 她裹着一身白披风,立于茫茫雪天,仿佛与雪花融为一体,白绒绒的雪狐毛簇拥在颈边,更是将她娇小的脸庞称得玲珑俏丽, 林宛白一眼望去,便移不开眼了, “如今我当真信了这世上是有仙女的。” 月洞门口,林宛白身穿明红五彩花草纹样缎褙子,外罩月白绣梅花翻毛斗篷,脚蹬鹿皮暖靴,发丝上沾着风雪赶路的痕迹,手里拎着一大块鹿肉,款款向她走来, 莫念秋脸上的笑意如红梅花开般绽放,眸色比雪晶还要清亮,“你来了。” 盈盈上前几步,两手相交,牵着心念念的人活泼跳脱地钻入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