矾楼是莫家在汴京最大的产业,为北宋东京七十二家酒楼之首,矾楼由东、西、南、北、中五座楼宇组成。三层相高,五楼相向,飞桥栏槛,明暗相通。整体建筑高低起伏,檐角交错,富丽堂皇。 矾楼尽管只是个酒楼,但它的兴旺发达、门庭若市,如此受京中王公百官追崇,主要依靠的不是饭菜,而是陪侍饮宴歌舞的舞妓歌伎。 “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矾楼。在这汴京城里待了二十年,怎么能没来过矾楼呢!”沈成渝摇着一把当世名家提画的竹折扇,只缀着一枚白玉,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穿着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宽袍,整个人俊朗邪魅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宛然一副纨绔浪荡子弟的做派, 与他在骁骑营时身披重甲,手持铁剑时判若两人。 傅瞑从不在衣着吃食等方面费心劳神,更不会耽于享乐,冷漠地被引上楼,刀刻般俊美的眉目,清冷淡然,仿若不食人间烟火。 利用宣平侯府世子的面子,他们择了三楼一处临街而向、视野开阔的御座。御座本是因前朝皇帝与楼中一位名满汴京的花魁在此私会,专门设的房间,后来前朝虽然灭亡,这御座却还留着,专供王公贵胄所享。 傅瞑眼睛深黯,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凛,“前朝就是因为耽于享乐才致朝中官员昏聩,四方起义者众,招致灭亡。父皇下令官员不可嫖.娼…” “欸~姑父只说不让嫖.娼,又没说不让听曲,这如今可是汴京城时兴的雅事。”沈成渝敲敲桌子,门外小厮点头哈腰地进门,沈成渝轻车熟路地点了酒菜,末了,撇了眼傅瞑冷黑的脸,不怕死地吩咐道,“叫些歌姬来唱曲。” 傅瞑嘴角抽动,脸色又黑了一层,语气里满是不快与鄙夷, “你非要作出这样一副放浪的纨绔模样嘛!大好男儿建功立业岂止有一条路,我说的是韬光养晦,不是让你在这里荒废光阴,如果你想,我可以禀报父皇,准你去舅舅军中…” “我不想,既然已经决定回来了,又何必去那里趟一次浑水。”沈成渝扔掉扇子,眼眸里渐升凉薄,“再者,你要禀报的是天齐的官家,还是我的姑父?” “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如果是天齐的官家,绝不允许臣子兵权在握,自家姓名系于他人手,如果是我姑父,我生来便承袭爵位,有白吃的饭,为什么还要自己挣军功!” 傅瞑凝眉看着沈成渝,他眼眸空洞,眼中一抹转瞬即逝的正经,沉入放浪形骸的汪洋大海,看不见了。 沈成渝被看得不舒服,捕捉到傅瞑眼中的浓浓歉意和不甘,故作潇洒地拍了拍他的肩,“白吃几年你家的饭而已,用得着露出这么一副心疼的表情嘛!” 说着,垂下头躲开傅瞑的眼眸,独自饮了一盏,“之前我不愿意,你和父亲劝了了多少次,如今我按你们的意思回来了,你又觉得对不起我吗?这也是为你好。咱们来日方长。” 傅瞑知道沈成渝终于明白了他和舅舅的打算和顾虑。朝堂最重平衡,中书令与老师,傅瞑与蜀王皆是相克而生、互相制约。 权衡之术也是他要学的。 何况他如今是太子,更不能揽权,兵权不可,财权更不可。 “以茶代酒,谢你。咱们来日方长。”眸中的情绪转瞬间一扫而光。 傅瞑他与沈成渝从小一起长大,沈成渝自小便有抱负,如今为了他却只能用这副纨绔子弟的姿态示人,只为免去父皇猜忌,自断臂膀,以全朝堂权力制衡,这份情谊他日后定会好好补偿。 沈成渝也没什么功夫伤感,杯中酒斟满再次一饮而尽,问道,“我的事算是处理妥当了,太子妃手里的白圭令你打算怎么处理?” 闻言,傅瞑如利刀雕刻而成的立体五官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薄薄的嘴唇轻轻抿着,眼睛深邃得看不到底。 见他踟蹰不语,沈成渝叹了口气,“我可是听说,蜀王那边最近动作不断,他先头就是娶了户部、礼部尚书的女儿为侧妃。最近,贵妃和中书令又在给二公主议亲,工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家可都有适龄的男子,如若议亲不成,蜀王府指不定又要添一位侧妃喽。他这招用联姻拉拢人心真是屡试不爽。依我看,不然,你先下手为强,兵部尚书家有个幺女,年龄…” “他以婚姻换权力,我就应该学他吗!” 冰寒的气息灼得沈成渝捞酒杯的手一抖,酒洒一地, “你说什么?” 傅瞑合眼吸气,睁眼时眸中复又是一片深邃大海,那股冰冷寒冽瞬息隐没其中,“无论他如何,他只是蜀王。父皇可以纵容他,是因为他们首先是父子,才是君臣。” “对父皇而言,我是臣子,才是儿子。与皇储制衡,必然需要更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