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瞑见她不留他,也不好厚着脸皮留下,淡声道,“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还有些政事要处理,我先去书房睡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跨出宜春阁。 莫念秋象征性地屈了屈膝行礼,待他离开,眼睑随意地垂下来,转进内室坐在梳妆台前散发, 心涟掩上内室的门,旋即急得在莫念秋身旁跺脚, “姑娘,这么好的机会,您怎么不留太子呢!” 今日太子好不容易来宜春阁一趟,两人有了些进展,心涟心澈看在眼里,都希望莫念秋趁热打铁,要知道,此事拖的越久对莫念秋越不利,外面的流言已经沸沸扬扬了。 心澈默默地替莫念秋宽衣解发,莫念秋脑袋晕乎乎的,看着镜中住了许久却又模糊不清的宜春阁,心里无端涌出沉沉的疲倦, “皆是浮生一梦罢了,想留的人终会留下,要走的人留不住。” 眼中的冷漠与怅惘,令心澈看着心痛,她蹲下来握住莫念秋玉葱细手, “姑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话,心澈自己也难以信服,眼角酸涩溢出一层泪光。心涟年小几岁,见心澈泪如雨下,慌了神,也跟着哭了起来。 卷地风来,白幔飘飘。 莫念秋应对了傅瞑一下午只是累了,没想到会惹来二人戚戚艾艾,屋里弥漫着没来由的哀怨,待二人哭过一阵后,她反倒安慰起来, “现在不是很好吗?我贵为太子妃,皇上皇后对我亲善宽厚,在这东宫我们住的无所拘束,最要紧的是,心涟和父亲皆安在,我已经很满足了。” “姑娘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和老爷都好好的啊?姑娘放心,我和老爷会一直陪在姑娘身边的。”只道姑娘第一次离开莫老爷那么久,像以前一样胡思乱想了。 “会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人生在世,有的人活的糊涂,有的人活得清醒。以前,我糊涂了,如今梦醒,倒是羡慕起那些活的清醒的人。你们知道吗?其实人的心很小,装不下很多人、很多事。以前是我错了,装错了人。现在,我终于知道什么是值得。” 莫念秋嗓音很轻,如窗外微弱的灯芒飘忽不定,听得心澈心涟一片心里糊涂茫然, 这些话说得像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哪里像个情爱懵懂的小姑娘。 翌日上午,莫念秋命人将屏面装裱好了,连同之前做的那几件衣衫,全部送去了前院含象阁。既然已经让傅瞑发觉了宜春阁有他的衣物,正好顺势将这些衣物处理了。至于屏面,本是寄情山水,喜那一片逍遥自在,被傅瞑无端写了两句词,看着别扭,索性都给他送去,自己再觅个屏面不难。 说到底,她不想自己目之所及,有傅瞑相关的任何东西。 刘内侍捧着一大摞针脚细腻、缎子名贵的衣衫到了傅瞑眼前时,他一如既往地阅着劄子。刘内侍眉开眼笑得像朵九月菊, “太子爷,您瞧瞧,太子妃为您做了这些个新衣衫,都是用得上好的料子,这款式颜色气派又不奢华,您穿在身上更是人间龙凤。太子妃真是周到细致,您以后终于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言至此,刘内侍又想起归宁前跟随莫念秋进宫那次。这位外表天姿绰约的太子妃,言行有度、分寸得当,尤其与六大王交谈懂得避嫌礼遇。短短几日,将东宫上下里外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仅东宫下人们对莫念秋敬重有佳,连京城里的许多皇亲国戚都对这位太子妃颇为赞赏。 太子真是娶了位好妻子! 刘内侍心里暗自欣喜着,他观之莫念秋,不仅有东宫女主风范,隐隐地也透着未来成凤的雅量和气质,不觉又加了曾钦佩。 傅瞑手中的狼毫顿下。 望着长几上铺开的一些夏日锦袍,并一些秋衫和中衣、鞋袜,半响没说话。 原本以为昨日那件是先前落下的,现在倒觉得那件的衣料款式在汴京城里没见过,原来是早就齐全备下的。 刘内侍见傅瞑未言语,招来苏女官盯着她将衣衫收拾了起来,“哎呦,你仔细着点,这可是太子妃亲手给咱们太子做的衣衫,弄坏了一点都赔不起的。”宝贝得不得了,生怕出一点纰漏。 见衣衫一件件工整地收进大红漆柜,刘内侍总算松了口气,“以后,先紧着这些衣衫穿,吩咐专人浣洗。” 苏女官恭谨地连连成是,方才退下。 紧接着,门外几个小内侍抬着一架雕镂折屏进了殿门,屏风全身素面,不作任何装饰,裙板镂出壶门洞,两侧有站牙抵夹,云头座与屏框一木连做。边框内镶了里框,以矮佬和横枨隔成数格,屏心是昨日那幅山水画。 整个屏风宁静古朴,与含象阁的家具相互辉映、浑然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