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琴谱书简,抬起头看向车门的少年,他屈膝散漫而坐,风拂起他竹青色的衣袂的一角,少年郎的肆意潇洒,不经意间就从衣袖间流露了出来。
这一刻的他,仿佛只是世俗中的一个寻常儿郎。
摇摇晃晃的车厢之中,好像下了一场无形的春雨,叫女郎的心头潮湿一片,春心在暗处一点点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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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一路北上,翻过群山,路过峻岭,曲声在风中飘散。
经过荒野,竟看到许多流民,越往北走,道路上的流民越多。
卫蓁伸手挑开帘子,首先看到的是一片干涸的河床。
农田枯死,土地贫瘠,道路上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平民百姓,正在往北边都城的方向走去。
难民们在荒野之中,见到了这样一支簇拥着华盖马车的队伍,知晓是贵人的车队,争先恐后地涌上前来,祈求军队施舍粮食,被护卫们赶走不许靠近。
难民不依不饶跟着。
卫蓁头探出窗户,看到车队后那乌泱泱难民,问道:“他们是哪里来的人,听口音不像晋国人。”
“不是晋国人,是从晋国东边齐国来的流民。”接话的是一道清冷的声音。
左盈坐于马车中,给卫蓁检查完的眼睛,如是回答道。
卫蓁转头看向他:“左先生如何看出?”
“从他们的口音和衣着。如今东边齐国,庸王当政,酒池肉林,黎民不安,又逢天下大旱,便不断有百姓流民流亡到晋国来。”
左盈给她检查完,起身告退离开车厢。
他特地乔装过,为防太子等一众人将他认出,给下巴弄了把胡须。
卫蓁望着他离去,问车外祁宴:“左先生入过齐国,这般了解齐国口音?”
祁宴低声道:“不是,他妹妹在齐国。”
卫蓁疑惑:“妹妹?”
“是左家养女,当年被充入楚宫为婢,之后随和亲公主入齐国,因姿色出众被齐王看中,将她强娶封了夫人,所以他才会这样了解齐国,也记恨齐王。”
卫蓁从祁宴的话中体会到了一些别样的意味。
左盈与其养妹,应当不只是简单的兄妹这么简单吧。
祁宴叹道:“齐王是短命之君,不会久活于世的。”
午后太阳太烈,士兵汗流浃背,队伍不得不停下,休整半个时辰。
卫蓁在车中用午膳,听着外头忽起了一阵骚动,与凉蝉对视一眼,走下马车。
“怎么了?”
“回禀公主,还是流民,上前来讨要食物,属下已经将他们赶走了。”
一蓬头垢面的老妪,正被士兵们拖着要赶走,听到士兵们唤卫蓁公主,连忙沙哑着声音求道:“公主,公主,求求你救救我的孙女,我的孙女快死了……”
老妪以头抢地,头上磕出一片殷红的血色,血水顺着皱纹沟壑流下,溅在黄土地上。
她双瞳混浊,哀哀道:“再没有粮食,我就要割肉给孙女吃了,公主,求求您……”
她的孙女蜷缩在她怀中,瘦骨嶙峋,身如土色,几乎没有一点生气。
卫蓁眉心微微蹙起。
士兵们见公主不发话,也不敢轻举妄动。
“劝你莫要管他们的事。”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景恒从马车上走下来,看着跪在地上祖孙二人,道:“道路上都是流民,都在偷偷观望着车队,如若车队施舍了一个,剩下的也会扑上来。”
卫蓁正是清楚这一点,才观望不前。
她能将食物施舍给一个,给第二个,却不能救第三个、第四个……
一旦她开了一个头,剩下的流民见此,定会蜂拥而上强夺粮食,乃至暴起殴打士兵,到时候场面控制不住,便是要见血的。
她思量之下,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
景恒再次出声制止,卫蓁已朝着那老妪走去,到她面前蹲下,柔声道:“这位老阿姆,我叫护卫送你和你孙女去最近的城池可好?”
城池外有专门给流民施粥的铺子,他们到了那里,便不至于活活饿死,暴尸荒野。
老妪讷讷地抬起头,“公主不给馕饼吗?”
卫蓁正要与她解释,那老妪突然倾身,朝着卫蓁扑来。
“公主小心!”士兵高呼。
那老妪目的不在卫蓁,而是她腰间那枚名贵的玉佩。
她扑向卫蓁,奋力去夺那玉佩,得手之后,也不管地上奄奄一息的孙女了,转身就要将玉佩扔到路边等着的孙儿手里。
她才迈开一步,忽然脚下一痛。
一道少年的身影出现在了她身后。
老妪被踹翻在地,后背被一双黑色皂靴狠狠踩着,口中惨叫连连。
祁宴面无表情垂下身子,拾起掉在地上的玉佩,同时那利剑出鞘,直朝老妪的手砍去。
但听一声哀嚎,那老妪的手已被生生割断。
祁宴起身朝卫蓁走来,沾满血的手握着玉佩,将它递回来。卫蓁接过。
那老妪的孙子见到这一幕,早就摸爬着跑走了,哪里还管老妪的死活?
“公主……”老妪在地上痛苦扭动如泥鳅,沾满一身黄土。
卫蓁面上透着几分冷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