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姜一跬才喊出宋参军,那人便停下了步子。 锦衣卫是天子近卫,也是天子的耳目,稽查刺探是分内之事,姜一跬自认是满京城知道各级官员秘密最多的人。 他平素也很喜欢手握把柄,看着官员们恨他恨得牙痒痒却奈他不何的样子。 只肃王有些特殊,肃王身为皇亲国戚,姜一跬也是先前查案时才与此人有了些牵扯,更是无意中发现肃王对宋公子尤为关注。 此中原因么…… 肃王并非与寻常王爷一般长于宫中,他幼年随母避居山寺,山寺照料不全,害小皇子走丢了,却迟迟不敢上报。 那时肃王流落到南地,似乎便是宋参军向圣上提起过:曾在回乡时隐约见过一人很像是章启。 也正是那时候圣上才派人去那一带寻人。 姜一跬回过神来,继续道。 “……此事还是我那不成器的下属贪杯,昏睡在了医馆邻侧的食楼,夜半清醒过来才无意见了全貌。倒没想到平日里温润端方的宋公子爬起墙来也如此利落。” “更没想到宋探花也是个风流人物,才回京便私会美人,啧。” 讲完事情始终,姜一跬收了玩笑神情,突然正色道:“此事本也不要紧,圣人看重宋成毓,儿女私事往小了说不过是芝麻粒的事,大不了赐个婚。” “只是圣人显然有心让宋成毓来年顶刑部右侍郎的缺,如今刚回京便升任刑部郎中,又接连委派了数桩好办的差事,梯子都架好了,却出了这事……这宋成毓得了便宜还不卖乖,幽会一事据闻恰被同入京述职的卢大人的家仆撞见了。” “而我可拦下卢大人的谏言,此事可还与你相干否?” 姜一跬讲着讲着又恢复了玩笑之样,他因对许多陈年旧事清楚得很,把柄在手惯来爱捉弄威胁人。 先前在无意中发现肃王对宋参军遗孤颇有几分照拂之意时,还曾真心感慨肃王爷真是知恩图报,面冷心热,胸怀大量。 因而姜一跬胸有成竹,就等着肃王点一点那颗尊贵的头颅,好助他查案。 可肃王听完了事件全貌,依旧不疾不徐,不过这次又走回到了姜一跬面前,面上却不动声色:“谏言呈上去了?” 姜一跬:“自然还没有,若呈上去了我怎会拿此事与你玩笑。” “吏部升迁调任是大事,姜大人此话才是玩笑。”章启冷厉道。 冷不防被威胁回去,姜一跬也不计较爽朗一笑:“王爷宽宏大量,对故人之子如此照拂又怎会计较下官这小小私心。” “宽宏大量”的人说的话却完全与所料相反。 章启:“私心?本王没有私心。宋成毓不当此任,为何你觉得本王会助他?谏言还是呈上去罢。如此徇私枉法,动摇国本之事,还望姜大人悬崖勒马,切勿以身试法。” ……? 姜一跬再也笑不出来了,甚至怀疑自己多年刺探才是中了计。 屁的知恩图报! 如此被反将一军,姜一跬啐了口“算你狠”。面上还要一派和气:“下官失言,日后必当谨记。” 本是一桩小事,却被说成插手官员升迁,动摇国本,这一桩桩罪名压下来,姜一跬还能说什么,即便他自认与肃王有几分交情,但肃王此人冷情冷性,他还真怕把事情抖落出去。 本来没辙了,谁知却峰回路转。 章启不知因何又道:“姜大人在泠水河摆宴,本王亦可小酌几杯。” 当真琢磨不透。 不过,听了此话,姜一跬不由展笑。 他本是奉命暗中追查要犯洪义。洪义曾是当朝官员,因营私判处流放,却私自逃了,此人十分狡猾,逃入山林落草为寇与山匪同流合污,如今更是顶风作案,竟然还敢重回京城。 姜一跬追查了数月,近了年关才发现些许端倪,只是他一人私下追查有些捉襟见肘,又不好大张旗鼓。 此番若能拉得章启下水,能省不少事。 他拿着陈年旧事央求肃王,就连在圣上面前帮肃王讲过一点点好话的恩情都拿出来了,可谓死皮赖脸,才磨得肃王愿意帮他探探卷宗案底。 倒没想到今日虽失算,也是无心栽柳柳成荫。 他抱拳行了一礼:“多谢王爷!王爷为何忽然改口……” “不必。一事还一事罢了。”章启说罢便离去了。 徒留姜一跬看着那形单影只的背影,久未还神,看来不是“宽宏大量”啊。 待姜一跬出了地牢,下属抱拳相问:“指挥使,卢大人处可还要继续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