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帮到水芝和香筠固然很好,崔南栀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香筠和高二郎的闹剧简直是另一版的她,可高二郎有错处可抓,太子没有。即便有,她又有什么办法去抗衡圣旨。 崔南栀重重地叹气,倚在太液池栈道边,掰着手头的蒸饼。 太液池里的鱼很对不起它们的身价,一条条都金贵得很,依旧翻腾着抢夺撒下的蒸饼碎屑。 常进宝听她叹了十几声气,耳朵发麻。 终于天子迈开脚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惊动池子里的鱼,方才还表演“鱼口夺食”,眨眼间全都没入湖底,一溜烟儿地游走了。 崔南栀转过身,晋王踱步而来,常进宝停在不远处。 “我来得不是时候?”天子看向她手里剩下的小块蒸饼。 崔南栀摇头,把蒸饼塞自己嘴里,脸颊都鼓起来一小块。她背过身,等咽下去了才回答:“鱼本来就怕人,不管来得是谁都会逃走。” 不过崔南栀更好奇晋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太液池已经是后宫腹地,一般人进不来的吧。 “圣人常召人入宫对弈。”他道,“就在清晖阁。” 崔南栀毫无怀疑之心,他口中的那座建筑掩映在青葱树木间,看晋王来时的方向,好像也是从清晖阁那边过来的。 原来是要面圣,难怪晋王今日穿得如此正式,狮子纹的白玉革带缀在深色襕袍,风姿卓绝。 其实太子长得还挺俊秀,但和晋王比起来就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一言一行崔南栀都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她还沉浸在美色中,晋王倏地靠近,崔南栀还没反应过来,一脸的茫然。 直到隔着丝帕的温度擦过唇角,崔南栀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人的距离似乎太近了些,视线慌乱闪躲,猝不及防撞进深邃的眼眸里。崔南栀双颊顿时染上薄红,紧紧地抿起唇。 丝帕上沾着一点蒸饼屑,崔南栀无措地捂着脸,慌慌张张的模样逗笑天子:“擦干净了。” “事情不是已经顺利解决了,怎么还隔着老远听你叹气。” 崔南栀差点又要叹气:“多亏皇叔的人相助才能顺利解决,我只是还有些别的困惑才叹气的。” 栈道的风大,她发间蝶簪振翅欲飞,话音吹得断断续续。 “皇叔是因为什么缘由才不娶妻呢?” 天子并不讶异她问出如此大胆的问题,只是他现在的身份是晋王,要编一个符合晋王身份的回答,需要费点心神。 好在崔南栀不熟悉长安权贵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她只是单纯地想向周围寻找一个可以倾诉的、可靠的人。 晋王没有回答,崔南栀的思绪已经飞向天外。 若是考生立志考取功名再成家倒也常见,说不定运气好还能被指婚乡君县主之类的,但晋王并不需要科举……她听说权贵间常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虽然看晋王的模样不像是那样的人…… 眉尖不自觉地蹙起,唇珠咬出一道浅浅的齿痕。 她那点稀奇古怪的小心思无所遁形,天子思忖,莫非还是解释一下吧,不然崔南栀看他的眼神愈发微妙。 十年前他与崔南栀年龄相仿时,或许回答也是差不多的,彼时羽翼未丰,不想做供人操纵的棋子,娶妻立后意味着他会成为国舅家的提线木偶。这是他反抗朝臣的最有效的方式。 然而这层实在是太深入,也不符合他现在闲散亲王的身份,天子换了个更适合“晋王”的理由:“先皇殡天时我尚且年少,后来阿娘曾让我相看过许多名门淑女,没有喜欢的,就此搁置了。” ”原来如此。”崔南栀恍然大悟,她记起紫宸殿那位也未立后,可能因为他自己不娶妻,所以也没什么立场催促兄弟。 她真是被婚事烦昏了头,竟然会把晋王往奇怪的方向想。 晋王好几次帮她还不求回报,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崔南栀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郎,其实一点就透,很容易顺着蛛丝马迹问出些不一样的问题。 再让她挖下去,未必能完美圆谎。 天子岔开话题:“今日天气刚好,也不晒人,去不去打马球?” 崔南栀刚想答应,又苦恼地低头看了看衣裙:“可是今日没有带骑装来。” “骑马散散心也好,湖边风大湿气又重,再吹下去会受寒。” 崔南栀欣然应允。 去延英殿的路要绕过清晖阁,崔南栀脚步慢下来,频频朝清晖阁的方向望去。 “在看什么?”天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