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好……”昭纯风一时茫然,但在男人强大气场的震慑下不敢出言反驳,更不敢提同去的事,只好眼巴巴看着对方登上快船、起航远行。 …… 无边无际的黑暗蔓延,看不清前路,不知身处何地,耳边只有汹涌的潮水在翻涌,一层高过一层迅速袭来。 柳贤从噩梦中惊醒,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气,黛青的长眉堆在一起变成两团乌云。 屋内还有一个人,远远坐在桌子旁,并不靠近,等他自己平复一阵才淡淡开口,“醒了?” 柳贤闻声抬头,略显昏暗的光线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只从一贯平淡的声音里听出冷漠,他虚弱问道,“人,找到了吗……” “还没有。”男人有些烦躁,随之冷笑一声,“不过岸上都是我们的人,只要她露面就是死路一条!我就不信她还能从水面上平白消失!” “哦。”柳贤低低应了一声,埋头抱住膝盖,五脏六腑拧在一起,心上的疼痛一阵一阵传来。 “这边事情处理完我们要回京城,你尽早做好准备。”男人起身,往前略走了一步,将封信递出,“还有,你表哥来信了。” 柳贤闻言强撑起身子,颤颤接过,白纸红封的信上写的是自己名字,不过已被拆开。 “里面写了什么?”他默默折起信纸,对此习以为常。 “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男人负手而立,高傲的眼眸扫了他一眼,“你表哥已经拿到断魂丹的解药了。” “是么……”柳贤挤出一抹惨笑,没有多大喜悦,只抬头看向男子,“那么对于父亲来说,这不算是个好消息吗?” “你想说什么?”男人有些不悦,皱着眉垂下打量,“你似乎有些变了,从那个小女帝身边回来后就不太一样了。” “别让我知道你是被她蛊惑,换了心性,那样我会杀了你,绝不心慈手软。”不等回答,男人率先说出严酷的话,收起笑意的眼睛锐利如鹰隼,由内而外散发着压迫。 “怎么会。”被他盯着的脸上绽开一个无辜的笑,无可挑剔,又虚假至极,正是他多年教导下的完美答卷,柳贤迈开脸,自言自语道,“我恨她还来不及。” “这样最好!”男人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柳贤阖下双眸,遮住了眼中晶莹闪烁,直到人彻底离开,房门关上,幽暗中只剩下自己。他将信纸抚平摊开,借着微弱的光亮,触摸上熟悉的俊秀笔墨。 断魂丹,断魂丹…… 这个她唯一留在他身体里的印记正在渐渐消逝,自从那天临别时吃了她喂下的“毒药”,显而易见的变化在发生,体内余毒与日俱减,元气慢慢修复,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转变。 可是,为什么还这般痛苦?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紧握着拉扯,揉碎了,每一瓣都浸上毒液,不足以致死,却在慢慢厮磨。 以假乱真,逢场作戏,是他们之间的开始。掺杂了算计,带上了血海深仇,假作真时真亦假,这份还没来得及酝酿的感情在肮脏权谋里四散飘零,脆弱得不堪一击。 “呕——”柳贤趴在床沿边,泪水顺着脸庞滑落,腹中翻涌的异样感冲上头颅,搅乱肠胃,不可避免地又是一阵干呕。 心中的痛无法承受,流入四肢百骸,催生躯体上的病。爱使人病入膏肓,还是病入膏肓才会爱上她。 明明是宿世的仇敌,己身屈辱和折磨的始作俑者,是有多犯贱,才会爱上这样一个人。 也许嫖客和娼妓的孩子,强迫和占有的产物,生来不知爱为何物,别人给一丁点好处就心甘情愿沦陷,跪在地上渴求施舍,可悲又可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像那个人了。 柳贤蹒跚走到镜子前,看到一副熟悉又陌生的容颜,缠绵病体、神色憔悴,单薄的身躯像寒风中摇曳的枯草随时可以折断,是他曾经最为鄙夷唾弃的模样。 可是那个人也让他羡慕,甚至是嫉妒。那份从容不迫的淡然,是源自父母之爱、友邻之睦、同窗之谊,一路顶着阳光长大的孩子,清贫却自足。 还有天下至尊的女人做发妻,琴瑟和鸣,伉俪情深。 帝王之爱怀御天下、泽披四方,三宫六院雨露均沾,但有心的人总能看出,关雎宫得的那一份不止是份例里的定额,还有与众不同的爱重。 这些……都是他终生遥不可及的奢望。 同样一张脸,流淌着相同血脉的两个人,从出生那一刻就走上完全相反的两条道路。 殊途,难以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