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贺女帝生辰举办的阅兵盛宴正在有条不紊地进展,又赶上年终多事之时,再加一个东临国臣服朝觐,鸿胪寺和礼部忙得不可开交。 然而再忙事情也要一件一件地做,眼下迫在眉睫的事情就是前方快马来报,东临国使节将于八日后抵京。 来使中地位最高的是东临国先王之孙、当今王上之侄,时任明善大夫的鲛善侯鲜于连城。 时下邦交之仪,迎宾者应当位高一阶,至少不能低于客人。明善大夫在东临国是正三品,我朝只需三品及以上官员相迎即可。 只是鲜于连城身上还有侯爵之位,按理说我朝的迎宾正使也需要有爵位且不低于侯。 不过东临本就是小国,其王等同于本朝亲王,其官阶和本朝自然不可相提并论。更何况此番是战败臣服,仍需再降一等。 为难之处就在这里,这些东西都是约定俗成无明文规定,爵位品级才是摆在明面上的可供谈资之物。 要是迎宾者品级太低难免遭人嚼舌根,迎宾者品级太高又太便宜东临国显得大雍示弱了。真不是一件好办的事情。 紫宸殿中,香炉里燃起了特有的龙涎香。清灵温雅,云雾缭绕。此刻却像极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忧思。 赵锦愁眉苦脸地趴在书桌上,心里把鸿胪寺和礼部骂了个遍。就不能拟定好了名册让她来选吗,结果直接上奏来一句:“还请陛下示下!”那要你们有什么用啊! 再一看坐在下首淡定自若的沈晏心中更是来气,绷着一张死人脸说什么“陛下天资聪慧,只需稍作思考便知。” 她恶狠狠的目光疯狂投射过去,对方视若无物,看来是打定主意不会开口了。 呜呜……赵锦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又重新趴上桌子上,把沈晏的名字也默默加进黑名单里。 不经意间瞥见桌子上竖着的一扇绣屏,正是前段时间长陵王周珩进献的。带回紫宸殿的三个每一扇绣图她都喜欢,索性吩咐吉祥隔一日轮换一扇放在她的桌案上。 今天摆放的正好是那幅鲤鱼戏莲叶的图,赵锦眼珠骨碌一转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她满脸堆笑地把扇面转向沈晏。 “沈相觉得这副绣屏如何?” “……”沈晏一看她的神情就猜到她在打什么主意,放下手中茶盏,目光落在绣屏上,“不错。” “这是行玉从长陵送来京中的,朕看着只是觉得精美奇妙、煞是好看,沈相博学多才想必有不一样的见解。”行玉二字是周珩的表字,还是赵锦所取。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沈晏的声音清澈如山石间潺潺流水。 “能将鲤鱼轻灵之姿和莲叶繁茂在方寸丝帛上绣的活灵活现,可见绣工卓越。长陵位处江南水乡,土地肥沃、桑蚕业发达,不负锦绣之乡盛名。” “再往远处说万物有灵,一针一线皆映绣者心境。能有如此绝妙精细之工,可见刺绣人下针时心境平和,唯有盛世富足方有民心归宁。” “不愧是沈相!竟能从这一扇小小绣屏之中窥见民生百态。古语有云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沈相这是观一绣作而晓天下苍生!”赵锦一脸崇拜,冲他扬了扬眉。 “那这巧夺天工的绣图与沈相家中的清许池相比如何?” 沈晏微微颔首:“比之实景也不逊色。” “若是沈相不吝赐教,朕拿这副绣屏作为谢礼可好?”赵锦话锋一转又将话题带回,可怜巴巴地望着沈晏。 沈晏看了看绣屏上一池碧水中的青莲红鲤,再看看一脸诚恳的她,最终还是没能拒绝。 他开口提点:“宣威将军不是也要率部返京了吗?” 赵锦点点头,这倒是。不过按照奏报上说的李成延应该会在东临使臣的前面,大概早两三天抵京。 “雪天路滑,让凯旋的将士走慢些。”沈晏说得轻描淡写。 赵锦眼神一亮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如果是迎接得胜归来的将士,无论多高的品级都可以,甚至皇帝亲自出城迎接都不为过。 《左传》有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虽然现如今时移世易与当时不可同日而语,但是举国上下对于凯旋将士仍然怀有最崇高的敬意。 最后商定下来由礼部侍郎郭满堂担任迎宾正使,礼部侍郎是正三品。不算辱没东临来使,不过细究起来也稍显怠慢。 郭满堂的祖上曾是陪着□□打天下的英国公,只是他不是嫡系子孙捞不上祖宗的荫封。好在他本人还算争气,一个人凭着科举入仕倒也没有辱没祖上。 此外,皇帝还钦点了代圣驾迎接凯旋将士的人选。只是任谁也想不到这个人竟然会是……李成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