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传回长陵的时候,周珩正在湖边垂钓。待他看到那一个熟悉的字迹之后,脸上露出不掺任何杂质的愉悦笑容。 他身侧一名身穿白衣、头戴斗笠的男子瞥过来:“恭喜殿下心想事成了。” “多亏了柳公子帮本王出主意,送了那六扇绣屏过去。”周珩转头一笑,“前两年本王也都递了请求回京的折子,可惜都被驳回了。” “殿下往年走的是藩王朝觐的正式途径,奏折要过崇文阁公示朝臣。就算陛下有私心想要殿下回去也要顾忌先皇遗诏和言官口舌,自然是不太方便。” “所以,你才要本王经过何沅送绣屏给阿姐?” 白衣男子淡然一笑:“陛下虽是天下之主,却也是殿下的姐姐。而何皇夫,若是按照民间习俗殿下也需称一声姐夫。殿下此举只是做一个撒娇邀宠的家中幼弟,做姐姐的自然是无不应求了。” “不管如何,此番能够回京都仰仗柳公子的妙计,本王真是要多谢你了。” 白衣男子谦让:“在下不敢言功!是殿下的情意打动了陛下,才能让她不顾阻碍随心行事。” 周珩心情大好,他边起身往回走边吩咐仆从:“快回去收拾东西,我们要回长安了!” 一艘雄伟华丽的大船自长陵起航,沿河道汇入长江后一路逆流而上。 船有数百米长通身鎏金,船沿上镶着珠翠玉石,精致的琉璃灯盏悬挂在舱檐上。九只金铃铛均匀点缀在风帆之上,风拂之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甲板四周有身披甲胄、腰佩铁剑的兵士站岗巡逻。 两岸百姓争相围观,猛一看那一片金灿灿的还以为是神话传说中的海上金山现了行踪。 五日后,大船即将靠近江陵渡口。两岸逐渐繁华起来,华美的楼阁星星点点映入眼帘。一尊巨大的长袖舞人像半立在江中,水面之上露出婀娜的身姿。 周珩负手伫立在船头,似是在眺望沿途风景,又似是眼中空无一物。他专注的时候脸上流露出几分稚嫩的神情,却也掩盖不住俊美无双的容颜。 白衣男子笑:“没几日就到长安了,殿下不必心心念念天天望着。” “让柳公子见笑了。”周珩闻言转身看向他,“本王只是太久没有见到……太久没有长安了。” “殿下把长安说得这么好,在下怕是亲眼见到之后会流连忘返了。”男子声音中带了一丝柔媚。 周珩垂目一笑不再言语,仍转过身去望着沿岸。 “殿下!”属官吴适自船舱中匆匆走出,“前面就要进入楚郡国的都城郢都了,下官已经提前递了文书过去。” “嗯。”周珩颔首。 虽然楚郡已归顺大雍,实际上仍是自治。既然从人家地界上面过,还是要知会一声的。 突然船上发出三声短促的号角声,三人俱是一惊齐齐看向船头前方。 只见从渡口处驶出来七艘小船,对方呈人字形两路排开正在靠近。每条船上都竖着一根番旗,上面红底白字写着一个“景”字。 周珩皱眉,这是搞什么名堂? 吴适盯着七艘小船看了一瞬,大惊失色:“殿下,那是楚郡国令尹逍遥王的旗帜。” “逍遥王?是景逍遥?”周珩也有些惊讶,“停船!” 虽然他没有见过此人,但是不妨碍听说他的事迹。 楚国自熊氏覆灭之后,昭、屈、景三氏并立称王共同统领江山,这也是为什么大雍在册封楚王之后还能允许“逍遥王”这个称号的存在。 不过景逍遥此人之所以闻名却不是因为他的家族,而是他本人。 他十九岁时即官拜左徒,只身前往大雍代表楚国和先帝定下盟约。作为当时的战败国,却能在敌国朝堂之上舌战群儒不失风骨。 先帝曾笑言,景逍遥是楚国的护命符,若无此人楚早亡矣! 如今景逍遥尚未过而立之年,却已经以令尹之职执掌楚国国事多年。放眼我朝官员之中,也只有同样官居丞相的沈晏可以与之一较高下。 白衣男子告退:“殿下,请容在下先行回到船舱内。” 周珩点点头:“嗯。” 他非官场中人,这时候在场确实不合适。更何况还是在楚国境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说话间小船已经靠近,正中间的那艘船头上站立着一个衣袂飘飘的男子。他身姿挺拔却不失灵动飘逸,笑颜如花却不显轻浮放荡。 只瞧上一眼周珩便知传言非虚,他蓦然想起楚地一首民歌来——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 景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