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成光突然告老还乡的消息令举朝震惊,李宸湛也不明白为何,但隐约看出了是君臣有了嫌隙,就连裴成光出城当日,青帝都不许他进宫作别。 裴成光拖着老迈的身躯在宫城前重重磕了三个头,君臣相伴十载有余终究分道扬镳。 新上任的丞相吴放是裴成光的门生,吴放此人不比恩师圆滑老到,性情刚正,年不过四十便坐上此位,不免被人质疑。 三月前的科考泄题案正是由吴放主办,如今官升至丞相,此案终于尘埃落定。 国子监监丞毛衔青因被证实泄露考题,影响重大,被判处腰斩,家人流放,世代不得为官录用。 诏书一经公告,大周学子皆盛赞陛下英明,毕竟日夜苦读只为考试中能出人头地,若是被投机之人白白抢了去,那便是十足的痛恨。 但吴放却忧心忡忡,毛衔青固然罪孽深重,但他背后是太后,近年随着太后主动退出朝政之事,陛下得以逐渐掌权,若是此举激怒了太后,恐她又生出别的心思。 得知丞相的担忧,青帝只是淡笑不语,他复手而立,望着天空乌云滚滚,该来的总要来。 “娘娘!娘娘您不能进啊……” “滚开!” 殿外传来吵闹声,青帝放下朱笔,奏折上的墨水还没有干透,他将它平移到一旁,恰在此时太后满脸怒容大步走了进来,他平静地命宫人退下,又起身恭敬地向太后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你也配叫本宫母后!” 太后神色凶狠,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青帝,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青帝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母后还是这般易怒,儿臣记得太医说过您不能总是生气,对身体不好。” 太后冷哼一声,“本宫看你是忘记自己到底是谁了,袁清嘉,你不过是一个奴才的儿子,我能把你扶上今天的位置,就照样能让你下去!” “母后可不要妄言,朕是谁可是当年由母后亲口定下的,您真就能独善其身吗?” 青帝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你……” 太后咬牙切齿,“你不能杀毛衔青!” “为何不能?他犯了法,朕不过是按律行事。” 太后深吸一口气,竭力令自己平静下来,“你可以将他赶出大周,何至于非要杀了他!” “因为他是西洲的细作!” 青帝拔高音量斥道,“母后就毫不知情吗?” 太后心中一惊,“你什么意思!本宫也是西洲人,你是怀疑本宫也是细作?” 青帝一步步走到太后跟前,眼神如鹰一样锐利,“毛衔青因何从西洲举家搬至东洲,又如何成了我大周的官员,这些年他在国子监招了多少西洲学子,这些母后比朕清楚百倍!” “他虽招了不少西洲学子,但那都是为了大周招揽人才,这难道也有错?” 青帝嗤笑一声,“母后说这种话自己信吗?东洲近百年才从分裂中逐渐稳定,以丹江为界分为大周和梁国,短短几十年间,海那边的西洲就频频找借口不时挑拨,生怕我们过上安稳日子,扣商船,增收关税,离间曲悠与东洲的关系,小动作不断,丛太妃之乱才平息没几年,如今连国子监都快被人占了,难道朕就该视而不见?” 太后慌了,她忽然意识到青帝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软弱无能,这些年自己的退让很可能是个错误。 “母后,朕从来不曾忘记自己的身份,但您,则必须要忘记本来的身份,您既已成为大周的太后,就理应以大周为重,不要再想着您的故乡,那儿再好,您也回不去了。” 青帝眼中轻蔑令太后恼羞成怒,她几乎口不择言:“本宫千算万算竟败在你的手中,若你有其他私心,就算陶庵死了,也永不入轮回,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住口!” 一瞬间青帝怒火中烧,他几乎是咆哮着,“你若是敢再为毛衔青多说一个字,朕一定诛其三族!” 见青帝失态,太后深知戳中了其要害,她放肆地哈哈大笑,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大殿。 内官胆战心惊地走进殿内,一个茶杯被狠狠掷碎在脚下,“滚!” 他又慌忙退了出去,陛下向来仁慈,这般动怒实在极少发生。 殿内满地狼藉,青帝颓唐地坐在其中,他满心怨愤,大人,她怎么敢,怎么敢如此诅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