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这是长明寺背后山中种植的杨梅，特摘与陛下品尝。” 僧人奉上一篮已清洗过的杨梅。 杨梅个头饱满，挂着水珠清灵诱人，青帝的目光越过僧人看向那个青色的身影。 她站在人群的最尾端，身材高挑挺拔，微微低头看不清脸，高高的发髻上插着一根木簪 恍惚间，青帝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燕都的大街上，灯火阑珊处，佳人如故。 忽的，女子微抬起眼看了过来，一双清澈的眼眸里充满着好奇，四目相对时似被吓了一跳又急忙低下头。 青帝心头一震，一时竟有些慌乱。 很会看眼色的内官命女子上前，“你便是送来杨梅的人吧？叫什么名字？” 女子规规矩矩跪下行了一礼，看得出来有些紧张，但还是竭力稳住声线，“启禀陛下，民女名唤阿檀，在长明寺山后同家人种有一片杨梅林，如今正值杨梅季，特摘佳品献与陛下品尝。” 青帝仔细端详这张脸，连声音都变得柔和，“檀？哪个檀？” “回禀陛下，是檀香的檀。” 青帝点点头，命她起身，为她赐座，内官与僧人悄然走出禅房。 青帝拾起一颗杨梅喂到口中，酸甜的汁水充盈着口腔，他向来吃不了酸，现下却觉得这滋味也并不招人烦。 “你同朕的一位故人很像。” 阿檀轻声道：“是民女的福气。” 虽然这么说着，但她的声音无悲无喜，听不出情绪。 青帝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似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听她这么说脸上露出笑意：“她可不是什么好人，杀父弑母，不忠不孝。” 阿檀怔住，肉眼可见的变得慌乱，刚要说些什么时却被青帝示意止住。 “往年到了杨梅季节，都是由你送来这寺庙中的？” “回禀陛下，从前都是父亲和弟弟前来，只因近来父亲身体不适，弟弟腿脚也不大好，因而今年由民女来。” 阿檀如实答道。 “这衣裳和发簪并非你自己的吧？” 阿檀不知为何说到了这些，她低头看了一眼衣裙，小心翼翼答道：“是寺中负责膳食的女师兄给民女的，说是民女自己的衣裙太过破旧，觐见陛下要穿好一些。” 青帝想起一同前来的裴成光，心中猜到了个大概。 阿昙低着眉，双手紧扣，惴惴不安。 如此相像的人如今好端端坐在眼前，再一次令青帝深感彩云易散，琉璃易碎，方才的一丝悸动重重地沉了下去，换成一片浓郁的苦涩。 微风自窗外袭来，涌入一室蔷薇香，青帝又尝了一颗杨梅，这次酸极了，酸得他眉毛都拧成了一团。 阿檀被送了出去，还得到了皇帝的赏赐，家中杨梅更是被陛下亲定往后每年当季送入宫中，阿檀喜不自胜，连连谢恩。 临行前青帝又一次来到地藏王殿，他屏退随行之人，独自燃起三炷香，虔诚地跪于菩萨面前。 佛家有言，世有轮回，青帝向来不信这些，但在这一刻他却无比地希望真的有轮回，但他又猛然想起陶庵生前常有杀戮之举，若论因果轮回恐怕要吃些苦头。 陶庵也同自己一样不信这些东西，若是真去了地府做了鬼，恐怕旁的鬼也要怕她三分，这样的念头令青帝发笑。 世间相似的人何其多，但这样的陶庵独此一个。 纵有千言万语，青帝此刻只说出了一句话，菩萨，求您保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