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要逃婚?心里那根弦松弛下来,石榴说不清自己是放了心,还是失望。她顺着小姐伸到箱子里的纤手一瞧,这一箱,竟全是簪子。 小姐捡出一根发簪,雪白的柔荑捏着簪首一旋,簪首与簪柄分离,然后把中空的簪柄内里装的白色粉末,倒进一个空茶杯。 石榴学着小姐,拆开发簪,倒出粉末,再拼装复原。 一根细细的簪柄装不了多少粉末,她们拆了二十多根簪子,凑了小半盅的粉末,小姐晃晃茶杯,嘟囔:“撂倒一个人该够了吧?” 石榴双腿一软,咚地跪到了地上,哆哆嗦嗦道:“小姐,我,奴婢从没杀过人。” 她以为,小姐弄的这许多药粉,是迷药,用帕子裹好,往人脸上一甩就能无声无息地把人迷倒。迷晕外面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和王府的侍卫,以便她们趁机跑路。 只撂倒一个人,她们必然逃不出,那么,小姐是气极了吗,要灭掉一个她最恨的人,出出气? “嗯?”小姐错愕,这丫头想哪儿去了?她拽起石榴,哭笑不得道,“你当谁是杀人惯犯呀,怎么净想些没用的?” “想有用的——”石榴的腿还在发软,站不住,只得靠双臂压着圆桌撑起自己大半身的重量,望着泰然自若的小姐,心惊胆战道,“那,那杀完埋哪呀,这王府咱们又不熟。” 小姐结结实实地给惊着了。以往她忒小瞧了这丫头,真没想到,这丫头外表温婉可人,芯子里装了一颗杀人还管埋的心。小姐神色复杂道:“好端端的大活人没了,怎么会没人查?毁尸灭迹的用处不大啊。” “那,不是迟早得查到咱们头上,”石榴绞着手指忧心忡忡道,“到时咱们怎么办?” 鼓乐之声透过窗牖传入室内,不必亲看亦可知前院宾客满席、觥筹交错,是何等的热闹。热闹却有序,小姐是知道的,因外头有她的人放风,喜房所在的这个院子,尽在她的掌控,一丝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即使这座王府的主人要进来,未得她的授意,她的八大金刚拖也能把他拖住,给她充裕的时间归置好所有东西各就各位。 小姐看这丫头倒挺有意思,有心逗逗她:“不是还有你这只替罪羊?” “为小姐效命,是奴婢的本份,小姐之令奴婢莫不敢从。上刀山下火海,奴婢任凭小姐差遣万死不辞,亦绝无二话,只是奴婢的爹娘,”石榴带着哭腔道,“会不会牵连到他们?” 小姐老神在在道:“莫说你爹娘为国公府效忠了大半辈子,端看在你为国公府牺牲的份儿上,国公府也亏待不了他们。” “奴婢的爹娘能安安稳稳过完后半辈子,”石榴一脸悲壮,挺直了腰,哽咽道,“奴婢死而无憾。” 小姐将茶杯朝石榴面前推了推,不阴不阳地笑道:“倒上解酒茶端给王爷喝的时候,手要稳,别一副做贼心虚的怂样露了马脚。” “啊?”石榴眼神有些呆滞,不是赏给勾引王爷的狐狸精?“王爷喝?” 让她在众多小姐妹中脱颖而出站到大夫人跟前,再坐稳一等丫鬟位子的生存之道,何时背弃她的呢?还是一碰上小姐就失灵? “不然呢?”小姐满眼探究地瞧着石榴,“好像你有更想消灭的目标?” “没有没有。”石榴连声否认,“小姐说给谁喝,奴婢就给谁喝。奴婢斗胆问小姐可有足够的后手?王爷有何贵恙,国公府兜得住?” “国公府兜不兜得住毋庸你操心,”小姐好整以暇道,“我既说了会保下你父母,便必不会诓你。” 石榴怔怔看着气定神闲的小姐,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是了,王爷有个三长两短,正好嫁祸给狐狸精。可要动手的毕竟是她,心里那道坎哪能说迈就迈得过去? “我,奴婢,”石榴只觉得那薄胎瓷茶杯像一头伺机而动的猛兽,会随时跳起来咬破她的喉管。她不住地向后蹭,哭出了声,“小姐,奴婢真没杀过人……” “祖宗嗳别哭,别哭,真怕了你,”小姐捞起手边的一块红帕子,往石榴脸上糊,“蒙汗药而已,要不了人命好么?” “真的?”石榴扒拉下蒙着眼的帕子,眼带泪花,将信将疑地问。 小姐往茶杯里倒上茶水,放下茶壶,将蒙汗药茶往前递,挑眉笑道:“要不信你就先尝尝?” “奴婢哪能不信小姐?”石榴连连后退,借着小姐扔给她的帕子擦泪掩饰心虚,却发觉那帕子硌得脸疼。她低头一看,那大红帕子竟是描金刺绣的红盖头,登时惊得手一抖,险些甩了出去。她瞅瞅小姐尚戴着凤冠的头顶,确认自己委实没有将这绣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扣上去的狗胆,终是双手颤抖地捧着盖头,送到喜床前,弯腰拨开撒了桂圆、莲子、花生、红枣满床的喜果,腾出一小片地方来,将它妥妥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