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深夜,教堂的灯熄了。父亲示意我上前扣门。 我踏上青石板,抬起手,够到了冰凉的门环。 侧边的彩色玻璃上,能望见里头亮起来一个微弱的光圈。随着脚步声渐进,昏黄也扩散开,直到盘踞了整面玻璃,散射出绚丽夺目的光。 木门关节粗糙沉重的摩擦声传来,弥散在空气里。 应门的似乎是个年轻女人,这我的和想象有出入。“老妪”显然更贴合此情此景。 我说“似乎”,因为漆黑的夜里,煤油灯溢出的光模糊了她的面容。和我一样的黑发散在她肩头。我只能感受到她的神情平静而冷淡。 与光线同一色调的男人——我的父亲,在我敲门时离开了。我探到垂下的发带,摩挲了两下,安抚心口跳跃的情绪。 女人侧身,手中的灯一晃:“进来吧,已经很晚了。”她的声音像夜寂无风时平静不起波澜的湖水,似乎一点不奇怪有小孩深夜来访。 “好的,谢谢。” 我跟在她身后,她的影子完全盖住我。 走廊墙壁上的灯火微弱,透过白色玻璃罩,撒下柔和的光芒。散着的发在她瘦削的肩上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光圈,随着她走动摇曳,像在跳一种古老的舞蹈,和火光交织成一种几乎可以触摸的静寂。那静寂是厚重的,就像—— “我是爱瑞娅。我会带你去你的床位。” 她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看不见她说话的样子,不知为何却能想象。 她接着说,“现在是睡觉时间,到房间后不要发出声音。” 我不反感她。 “早晨铃响起床,跟随其它人行动。会有人告诉你这儿的规矩。” 她应该比我稍强一些。 爱瑞雅在某个房间门口停下脚步,垂眸看我,突兀撂下了一句:“你穿的太整洁了。” 很快,她又收回视线,恢复了原有的疏离。“进去吧,右手边空着的位置。” 我点点头以回应,然后越过她,握住门把手。凉意传入掌心,浸入正跳动的心,催得节奏砰砰,紧锣密鼓。 黑夜悄悄从缝隙中钻出,门后是等待我的未知旅程。 说实在的。这样的经历我从未有过。和一群陌生人在密闭空间里共眠,根本无法想象。 要么通通打晕?会不会引起骚动? 她说不要发出声音,是规则? ……要不,出去打个洞? 说笑了,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我平复好心情,收敛好气息,逐一观察屋里的其它孩子。几乎所有人都在熟睡,只有一个人——他伪装的接近完美,又漏洞百出。 他就是那点不和谐气息的来源。 也许开门那瞬间他就醒了,也许从未睡着。我朝他靠近,他应该也在衡量我。这家伙挺警觉,又更熟悉这个环境。虽然没什么威胁性,但无法忽略。 那么等待吧,等他有所反应。 黑暗的空间里,时间的流逝看似难以捉摸,其实不然。在我数到第1364下心跳的时候,对方睁开了眼睛。 黑色头发,黑色眼睛,和伊路米一样。可能因为更有神稍微好看些。他和黑夜几乎融为一体。 “睡吧,没人会动手。”他的声音很轻,“是规定。” 那他害怕什么? 我还没开口,他就好像能明白我,先一步回答:“你是新来的。” 我能接受这个理由。于是不再盯着他,转过身把一直捧在怀里的几本书垫起来当枕头,躺上了那张空着的位置。 恰好在他对面。 今晚几乎没有月亮。傻愣愣地凝视黑暗毫无意义。但我睡不着。闭着眼,却不可能不留意周遭的动静。加上这根本不是床,只是张不知材质的板子。那个男孩也没睡,恐怕他也没法放松神经。 我之所以出现在这,得从昨天晚上……不,得从156天前说起。 因为爸爸他,实在很不喜欢揍敌客。 他把妈妈的“尸体”藏起来了,没让任何人看见。或许和我曾杀掉的动物或目标一样,那具尸体的心脏被取出,眼睛不会再照出我。我并不想看到这样的母亲,她应该永远高高在上。 爷爷说是她疏忽,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又说对手不强,本不该如此。说她太过傲慢,轻视生死。他反常地絮叨了很久。 母亲那样强大,就算傲慢些…… 一向多言的舅母不置一词。伊路站在一旁,用和我妈肖似的大大猫眼望着我。他好像想说什么,张了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