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 见势不妙,宋忍冬本打算堵上对方的嘴。不成想他极狡黠,暗中早解开了所有束缚。 一番争执,他们顺着山坡滚了下来。 深林幽静,鸣鸟惊飞,唯有孤月挂树梢。 “你是女人?” 平素桀骜嚣张惯了,但此刻顾念宜不知是累的,还是形容落魄所致,语气罕见的温和。 此地荒僻,护院们一时半会寻不到,且她一早下令,此番以寻到少夫人为首要。因而即便心下百般慌乱,她仍忍痛临危不惧地质问:“你把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顾念宜冷嗤一声,本性暴露:“你以为呢!” “我杀了你——” 猛地扑过去,怎奈力量悬殊,宋忍冬反被桎梏,“听见野狼叫了吗?不想死就别折腾。” 一番推拉,最终顾念宜从袖口撕下条长布,转身将她的手腕牢牢绑住。随即不由分说地拽起她,拉着她穿过荆棘灌木,四下搜找能够过夜的山洞。 可夜色越来越浓,虫鸣兽叫,骇人至极。 由于宋忍冬崴了脚,每走一步都疼的细汗密布。早已筋疲力尽,但她依旧不曾开口诉苦。 后来还是顾念宜意识到不对劲,冷着脸放慢了脚步,嘴上却没由来的刻薄:“赶着投胎啊,小心给大爷我绊倒。” 身后自然一派死寂,冷静下来的顾念宜莫名沉思。 记得那群人喊她“少爷”,而且他们身上均着有“宋”氏标记的衣裳……至此不必细究,他很快猜出对方的真实身份。 “胆子真不小——” 他蓦然回首,此时恰有一抹透亮的月光打在宋忍冬身上。 雪肤玉肌,乌发墨染,银河失色。 顾念宜心跳剧烈,低头噤声,凭着记忆找到一个隐蔽的山洞。 快步走近,令人遽愕的是,洞里竟隐隐有微光。 熟悉地理位置的顾念宜并不担心,于是顺着狭口复行数十步,终于视线开阔,但内洞深幽,模糊中似乎还有人在小声交谈。 宋忍冬肉眼可见的不安,顾念宜回眸阴恻恻地吓唬她:“在这儿老老实实的,否则小命难保!” 言罢,他兀自蹑手蹑脚的打探。过了很长时间,才面露喜色的回来:“算你走运。” 里面全是熟人! 之前顾青趁乱将老弱病残带下山,不料半路竟遇到官兵。无路可走,他只得带大家暂避此地,以盼搜捕结束再出去。 山洞里有吃有喝,概是从前未雨绸缪备下的。正当顾青弯腰为老者倒水,洞口突然有人闯入,他身子一僵讶然道:“念儿,你——” “干爹,这位……小兄弟受伤了,烦请您帮她接骨。” 宋忍冬迟疑着凝向身侧之人,没料到奸诈无礼的他会关切自己。或许这贼匪并非作恶多端,隐有难言之隐罢了。 见状,顾青本欲开口训斥他,可眼下忙俯身按住宋忍冬的小腿,“得罪了,小公子忍着点。” “咔嚓”一声,当即疼的宋忍冬冷汗直冒,贝齿生生咬破了软唇…… “好了!” 宋忍冬抚着脚踝,还未出言感谢,却见面具男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神情严肃古怪,一副风雨欲来的吃人模样。 两相默对,宋忍冬嘴角勾起又紧绷。 “臭小子,哑巴了!” 顾念宜敏锐察出情势不对,他不动声色的挺身近前,笑嘻嘻地挡在二人之间,“我干爹好心救你,还不快道声谢。” 这些年来,干爹有仇家这事,顾念宜还是确定无疑的。毕竟平日里,干爹不是在练剑,就是一个人眺着极远处发呆。虽然自己也有恨,但显然干爹的咒怨更大。 几乎是一瞬,以他对干爹的了解。顾念宜完全断定,这宋忍冬与他干爹定有不为外人知的纠葛。 然而他余光微瞟,发现宋忍冬一脸淡然。心道完了,没准儿她祖上无德,做下伤害干爹的滔天恶行。 但顾念宜实在不愿节外生枝,毕竟稽安巨贾一旦离奇失踪,官府势必会不依不饶。届时莫说荡平西山,就是吴地的老巢,恐怕也保不住。 “多谢恩公相救!” 宋忍冬躬身行礼,垂首压过心头的诧异。 顾青点点头,看似不在意,实则藏在袖底的手都有些抖。狭长细眸黯淡无光,唯在注视身前人时,才会骤然闪过一丝痛苦。气息险些不平,倾尽所有,方勉力抑住无边涩楚。 山洞里开始响起打鼾的声音,火堆劈里啪啦的迸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