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是三日后,到了和冰肌坊对账的日子。 沈黛穿过院门,一抬眼,便看见水榭外围了一圈淡蓝的薄纱。 亭内,一身着清凉的美人正倚在朱栏上,轻嗅着湖面上潮湿的水汽。她身前的长几上放着解暑的瓜果茶水,婢女们正手执团扇,为她扇风。 “怎么这么早便来了?也不避着些日头。”虞行烟远远地瞧见了她,一张芙蓉面上笑意盈盈。 见来人鬓发微湿,两颊泛红,她吩咐身边的奴婢拿了张凉席,又把上好的澄水帛挂在了廊柱两侧。 微风拂来,带来了令人舒畅的爽意。 沈黛擦擦额上轻微的汗意,回道:“早上忙,现在才有空来找姑娘。”走得急了,她鼻尖沁出了米粒大的汗珠。 “店里的事忙完了”虞行烟问道。 “差不多了。”沈黛浅笑了下:“姑娘近日可安好?”她语气亲昵。 相较于第一次来时的拘谨,沈黛的举止自然了许多。瞧见伺候的奴婢力有不逮,她从善如流地接过对方手中的墨绿团扇,一下下地扇着风。 “再好不过了。”虞行烟眉目舒展。 两人寒暄几句,过问彼此境况后,沈黛方说起了闹事的后续。 “那三人都被金吾卫抓走,下了大狱。背后指使的人也查清了,目前被羁押在大理寺中。只是,主事人似有些背景,我思来想去,心头总是不安稳。所以来府叨扰姑娘。” 沈黛秀眉微蹙,将内心的疑虑吐了出来。 她昨日打理花草的时候,见几株牡丹花堆蹙的花瓣上挂着封信。展开一瞧,竟是段威胁的话。大意是她惹了不该惹的人,下场会极其悲惨。 沈黛一向谨言慎行,活动范围不出这小院,哪会惹上事端?排除了番,只有那背后的主事人了。 虞行烟沉吟了会。 她知道能在京城开胭粉铺子的一定会有靠山,但下狱后还如此嚣张的并不多见,一时之间竟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你莫担心,我替你你看看会会那幕后之人。”虞行烟莞尔一笑。 左右无事,不如出府逛逛。 …… 大理寺,牢狱内。 几个轮值的狱卒正围聚在一块吃酒,猜拳,面皮在昏暗的油灯下有些狰狞。 “你小子,这把又输了,今晚轮不上你了啊。”一高壮男子咧嘴一笑,胳膊捅了捅身边人。黑油的脸上满是油光。 “陈二,你这话就不对了。轮得轮不上对小四来说有区别吗?他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呀。”吴老三将碟子里的花生一粒粒仔细捡起,抛至空中后,又伸头用舌卷住,吧唧一声,吃得酣爽。 他的目光在小四身上一点即去,眼神中满是嘲弄。 被二人奚落的小四其实是个皮肤白净的少年,个子不高,身形瘦弱得和豆芽菜般。听见陈二和吴三的奚落,他依旧乐呵呵地装作无事,只是袖子里的手捏成了拳,恨不得将二人砸成肉泥。 这份差事是他母亲托人求来的,花掉了他家数年的积蓄。 他之前觉得狱卒大小也是个官差,能赢得街坊邻居的追捧。结果,上值的第一天,他就失望了。监狱里脏污臭乱,大大小小的刑具上是陈年的血迹,有时还能看到些碎肉。 他的活主要就是清理刑具,包括鞭子,铁钳,老虎凳,木制架,有时也兼职给犯人灌装水泥。 做了几天,他也麻木了,对囚犯们的哭嚎充耳不闻。有时,看到那些人痛哭流涕,跪地求饶以至于涕泪横流的丑态,他心里还有些隐秘的得意。 任那些人在外头如何威风,进了这监狱,不都如臭虫般弱小么。他很快将自己融了进去。 陈二,何三见他上道,和他分享了件快乐秘事。 “那些女眷进了这门,就和妓子般,可随意欺凌。你想要哪个,把她拉出来享用便是。左右有咱们兄弟给你看着,出不了问题。”陈二的脸上是浑浊的□□,打量着瘦弱女眷的眼神和羊羔没什么区别。 小四入乡随俗地尝试了番,发现自己不行。 陈二和吴三狠狠嘲笑了他,此后对他便冷淡了许多,呼他喝他,如同贱奴。 他心里愤恨,又无可奈何,只能默默忍受,暗自在心里给他们挂上了账。 指挥使李榆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三人酒气熏熏,衣服微敞的丑态。 “快把衣服整理干净,有贵客要来!”他一脚将桌凳踢飞,看几人的眼神如同死物。 三人连忙将东西收了,又整理了番衣袍,方跟着李榆去了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