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缠绵病榻多年的太后薨逝了。 皇帝与太后母子之间的所有恩怨,都随着太后的病逝化作一缕青烟飘散于风中,留下的唯有悲痛与追忆。 允礼是丧钟一响便匆匆入宫去了,玉婧带着弘昫与孟静娴随后,皆褪下了平日里的钗环,换上备好的白衫。 宜修已去,甄嬛位同副后,女眷的哭灵事宜皆由她主持。玉婧跪在宗妇的队伍之中,遥遥地与甄嬛对视一眼,见她予了自己一个安定的眼神,亦回以她微笑。 皇帝礼重孝道,礼部治丧也丝毫不马虎,直到入夜时分,众人方能闲下来稍稍缓一缓。 玉娆腹中的孩儿将近四个月了,高高隆起的腹部使她行动有些不便,甄嬛早命人备好了软垫让她坐下。 宫女们都下去了,甄嬛一面要紧地对着玉娆嘘寒问暖,又一面拉着玉婧叹道: “太后临走前还问着十四爷,皇上为此到底有些伤心。自十三爷病逝,能陪在皇上身边说上话的,也唯有你家王爷了。” 玉婧忙道:“长姐放心,我定然转告王爷。” 甄嬛点了点头,又道:“所幸早前将流朱嫁了出去,不然太后这一薨逝,没得倒耽误了她。” “旁的不说,我只心疼长姐。”太后在时,对甄嬛和玉婧皆多有为难,因而玉娆对她没什么好感,撇嘴道,“长姐的生辰就快到了,却偏偏……” “只要你们和父母都能安康,过不过一个生辰又有何大碍?”甄嬛怜惜地为玉娆拢了拢发,幽幽道,“你们当下最要顾及的是自己的身子。皇上的意思是,要好生操办太后的丧仪,咱们这些日子还有得忙呢。” “我倒没什么,就怕长姐和三妹吃不消。”玉婧想了想,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好在太后这一走,后宫之中便再没人能为难长姐了。” 玉娆一听不由蕴了几分喜色,却也不敢直白地表露出来,悄悄地盯着甄嬛笑。 甄嬛亦不好说什么,只道:“眼下给太后治丧才是最要紧的。” 玉婧与玉娆心领神会,不再多言。 太后的丧仪自然比当日宜修的要更为恭谨盛大。皇帝亲自哭灵治丧,十分悲痛,其余人因着皇帝也不得不做出伤心欲绝的模样,可个中有几分是真,便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 直待大行皇太后的灵柩被送出寿皇殿,与先帝合葬景陵、升祔太庙,太后的的一生才算真正落下帷幕。 此时已快要到八月,一年里最热的时候。 玉婧早回了王府,还未彻底从太后的身后事中缓过神来,外头便传来了慎郡王福晋早产的消息。 玉娆自太后薨逝以来哭灵治丧十分劳累,虽然甄嬛明里暗里对她十分照顾,各种补药也是不断,可身子到底还是亏了些,加上她腹中怀的是双生胎,自然就更遭不住。 回府后虽养了好些时日,终究还是早产了。 听到消息的瞬间,玉婧蓦地想起前世夜猫撞轿的那一夜。 彼时甄嬛腹中的孩儿已快到生产之日,依旧生得那样艰险,更遑论玉娆的孩子尚未足月、她又是头胎了。 此事十万火急,玉婧来不及等允礼下朝回来,急急地差人往甄府去接云氏,便往慎郡王府去了。 两府相去不远,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就到了。玉婧径直入府,奴仆们忙将她引到玉娆的院子里,产室就设在偏间。 稳婆是允禧早就备下的,此时突然发作也不至于乱作一团。玉娆躺在华衾之下,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八月的天气闷热异常,她的额上全是晶亮如黄豆的汗,□□声也愈发痛苦不堪。 允禧是上朝路上得了消息急匆匆赶回来的,眼见玉娆痛成这般模样,他却丝毫不能分担,急得直跺脚。 “二姐……”见玉婧进来,玉娆一把抓住她的手,吃力问,“母亲呢?” 玉婧忍着鼻腔的酸意为玉娆拭去汗珠,柔声道:“母亲在来的路上,一会儿就到了。” 玉娆点点头,安心地听稳婆的指令用起力来。 府医命人点起了催产香料,清亮刺鼻的薄荷气味刺激着玉婧的头脑,她在玉娆身边坐下,任由她将自己的柔荑握得生疼。 六个稳婆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催产药亦一碗一碗地让玉娆喝下,然而孩子依旧看不见头。允禧眼见玉娆筋疲力竭的痛苦,恨不得以身代之。 云氏与允礼是同时到的,她一听玉娆早产的消息,甚至连衣衫都顾不上换了,匆忙赶过来,连发髻也散了几分。 玉娆痛得几乎要昏死过去,模糊中见到云氏的身影,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娘……” 云氏接过她的手,轻哄道:“娘亲在呢,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