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允礼都是第一回见云氏。 虽然甄家落败,但云氏的气度依旧不凡。生出甄嬛那般优秀的女儿,可见云氏不是等闲之辈。 允礼对她也十分敬重,忙道:“夫人客气了。夫人与小姐好生休息,小王先不打扰了。” 目送了允礼离开,云氏坐到玉娆床边,轻轻地抚摸她的小脸。玉娆睡得安稳,云氏舒了一口气,方转身向浣碧道:“今日之事也多亏了你,若我听了你的劝告,玉娆也不会吃这样的苦头。” 她说的是自己没听浣碧劝告,执意要来凌云峰一事。浣碧从容道:“大小姐是夫人嫡亲的女儿,为人母亲想见子女,也是情理之中。” “我这是叫慈母之心冲昏了头,你不用劝我。”云氏又看了一眼浣碧,见她依旧是低眉顺首的模样,想起她方才深一脚浅一脚背着玉娆冒雪而行的情景,唏嘘道,“也别叫什么小姐了,嬛儿是你长姐,玉娆是你妹妹,你的心我都明白。” “你也别怪我狠心。我有了嬛儿后老夫人要给你父亲纳妾,他顾念我没有应下,还是我做主从江南买了个姨娘。我总以为是自己福气好,嫁与你父亲这样不好女色、不娶三妻四妾的官宦人家,倒是一生清静了。”云氏说到这里顿了顿,复又叹道,“哪知他在我刚生下嬛儿不久,便与你母亲有了首尾。” “我一进府,夫人便知道了。”浣碧仍是低着头,语气却很确定。 “是。”云氏缓缓道,“你眉眼生得与他极为相似,我又怎能不知。” 这是浣碧意料之中的结果,云氏果然是一早便知晓,所以她上辈子放任甄远道宠溺自己,任由自己在府里作威作福。 “老爷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哄我。他想要我不知,我便只作不知。殊不知,他这般做既对不住我,也负了你娘。如今你娘已早早去了,你能这般毫无芥蒂地对嬛儿、玉娆,也是你心地良善。” 云氏说到这里顿了顿,继而道:“我说的话若你不爱听,我便不说了。你娘与老爷是私定终身,后来你娘沦为罪籍,便是你爹收用了她,也只免她吃几年苦,她最后还是郁郁而终,连着你也过得艰难。今日我冷眼看着你与果郡王,孩子,你可再别走了你娘的路。” 云氏的话并不夹枪带棒,反而如微风徐徐,却似一把刀直插浣碧的心窝。抬头去看云氏,云氏毫不避及,浣碧还能从她的眼底看到一丝担忧。 一时间浣碧心里五味陈杂,泪珠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云氏定然是瞧出了她和允礼之间的不寻常,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可这样的话,只有亲近之人才能说出口,这般的慈母关怀,她活了两辈子是第一次感受到。 浣碧抑制不住,失声痛哭。 云氏也知她难以割舍,便让她回去自己想想。浣碧恍惚回到自己的房间,径直上了床和衣而卧。 云氏这番肺腑之言点醒了她,哪怕允礼再一心待她,终究改变不了他们之间的鸿沟。当朝王爷和罪奴之后怎能相守? 她可以不在意名分,可她的孩子呢?她怎能让自己的孩子一出生便要为自己的身世所困,甚至一辈子见不得光?忽然又想起上辈子,脑子里更是思绪纷乱。 浣碧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是夜半时分,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冷汗,贴身的小衣全湿透了,黏腻地依附着身体。 床边的坐了一人,依稀可见是允礼。见浣碧醒了,允礼右手轻轻抚摸过浣碧蜡黄的脸颊,柔声道:“大夫说你是寒气入体引发高热,快喝了药。”说着一手扶起浣碧,一手端了药碗过来。 浣碧执意自己接了药,开口道:“多谢王爷关怀,奴婢自己来就可以了。”说完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允礼将手伸过来,想要抓住浣碧的手,浣碧敏捷地缩了回去;想要同她说什么,不料她将头也转向另一边去了。 允礼明悉了浣碧的抗拒,眼里闪过一丝讶异,望着浣碧道:“你为何又……”话说了一半,却不说下去了。 因为病着,浣碧半倚靠在床头,眼睑却疲倦地半阖着,瞧上去精神很不好。允礼不忍心她费神,叹道:“你若不说,我便不问了。你好生休息,我叫采蓝进来伺候你沐浴。” “王爷。”允礼方欲起身向外去时,浣碧叫住了他,“王爷不要困扰,您对我有大恩,只是浣碧不敢再领受王爷好意,还请王爷不要再对奴婢太好,奴婢受不起。” 又是这样的话,允礼神色黯淡下去,轻声道:“青青,你为何又说这样的话,你可是怪我没有陪在你身边?” “我从盛京一回来就想去见你,一听说你和夫人雇车走了,我就猜到你们是上凌云峰来了,所以我……” “王爷误会了,浣碧不是这个意思。”浣碧打断他的解释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