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奸佞小人私下还猜测,护国大将军晓勇无比,当年战败是否另有隐情,故意为之,不然为何皇帝竟会如此对待先皇后母家。 君臣间的隔阂,向来如此。 赫连启怨念其父为家国死于非命却遭皇帝如此怠慢。 这些年,他遣散家丁,谢绝宾客,朝廷上,他沉默寡言,不置一词,多次致仕也不被应允。 直到两年前,青殷亲自披甲上阵,亲自手刃了耶努奇,为舅舅报仇,这才让他心头血块消弭了些。 他不喜皇帝,爱屋及乌,反之亦然。 青殷每每回想旧事,便心中沉闷。 她上前,将赫连启扶起: “阿兄,嘉宁也是好意,她并不知道你不喜这些。” 嘉宁不知所措地张望了一下四周,宽袖下手心还攥着一个玉绫霄花文佩,思来想去,还是不解: “赫连大人,你父亲是武仁伯,是国舅,族辈是忠永开国元勋,不过一点薄礼,你有何受不得?” 赫连启直着腰板,无声地望着她。 “况且这些是父皇命我来送,皇命不可违,你还想抗旨不成?” 嘉宁抱臂,她心气颇高,自小优越,忍不住举手投足间带了皇室公主的傲气,可目光却止不住观察对方。 青殷揉了眉心,长吁一声。 她这庶妹年幼,并不知这往事种种,念着儿时机缘巧合,向来亲近他。 因着不知因果,胡言乱语。 果然,赫连启掀起嘴角,眸底浮现出讥诮,不卑不亢,语气生硬: “家父过世时陛下不曾厚待,如今挑拣些恩惠,臣不敢领受,还望公主告知陛下,不如放臣归隐山林,才算恩赐。” 嘉宁的脸色变了又变,她愕然瞪大眼睛,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青殷脸上复杂难辨。 李明舒怡然自得地坐着,毫无所动地看着,如赏戏台,他咀嚼着饺子,眼见碗底渐空。 嘉宁咬着后槽牙,似隐忍,她牟足了一些勇气,上前几步,立在赫连启跟前,抬脸,一张如春阳朝月的脸上,一双灵动的眼睛直勾勾凝视眼前的男子。 “那不是父皇的意思,是我呢?”她声线微哑,却不失执拗较真。 赫连启撞上她的眼睛,毫无波澜。 “是我怕你赤贫如洗,怕你东完西缺,想要送你,这都不行吗?” 嘉宁偏头,持起衣袖,将手心攥紧的玉绫霄花文佩暴露在视线下,她举着文佩,抵到赫连启胸膛前。 青殷眼睑痉挛一跳。 少女清脆的声音高低有浮: “父皇适才问我,有无心仪之人,我说,若有,便将母妃给我的文佩送与他作信物,赫连启,你——要还是,不要?” 青殷微微睁大了瞳孔,她将庶妹昂首挺胸,眉目张扬的模样映入眼帘,又注视表兄不假辞色,不为所动如同死水的眼。 她的心上人竟是…… 这… 李明舒已经吃完了,他斯文慢缓地擦了嘴。 赫连氏族,怎么可能再和宗政皇嗣有任何瓜葛。 他凉薄的目光落在青殷窈窕的背影之上。 “公主厚爱…恕臣——”赫连启单膝下跪,抱拳作揖,古井无波:“不能接受。” 嘉宁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手还悬空在半空。 她堂堂一国公主,放下矜持自尊,礼仪羞耻,向他赫连启主动递送信物,竟被公然拒绝。 她怒极反笑:“为什么?” 赫连启启唇:“没有为什么,你我之间,绝无可能。” 他说得斩钉截铁,不留余地。 此刻已至酉时,屋外昏暗,飘零落雪在檐台上。发出细不可查的微枝碎响,守在府外的仆从放缓了呼吸,生怕牵连自身。 嘉宁望着他决绝的神态,双唇紧抿,握着文佩的指尖用力得发白,胸腔内仿佛翻滚着热烫的火,眼中逐渐爬上了怒意。 李明舒自顾自地起身,端着碗,脚步轻盈,正准备绕到后面去厨房再盛一碗。 “我九岁时嬉闹落水,是你救我,十五岁时宫外遇寇匪绑架,也是你救的我……”嘉宁朱唇轻动,无神地垂眸,盯在一处: “你若对我无意,为什么救我。” 赫连启的目光徐徐落在嘉宁脸上: “举手之劳,无论是谁,我皆会施以援手。” 无论是谁。 举手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