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选?”孟湉十分意外。他很清楚李善用自幼入宫,从来没离开过京城,为什么会有能解决卢奴问题的人选? 李善用说道:“卢奴传承数百年的王脉本是乌氏,白氏不过是乌氏叛臣,以卖主求荣而得尊位,虽能统治但不得人心,故而白琮冒称乌氏后人,便一呼百应、一举篡位成功,可见乌氏在卢奴人中的威望,虽经二十年而犹著。 “如今我军的难题在于卢奴人对朝廷十分仇视,白琮起兵时更斩杀了明化公主祭旗以表决心,故而城内军民团结一心守卫王城,誓死不肯投降。可白琮明明做了二十多年白氏子孙,突然站出来冒称乌氏后人,身份不无可疑之处,如今又草率入侵中原,引得王军兵临城下,卢奴人难道不会心怀不满、暗生质疑? “若是此时能有一位货真价实的乌氏后人站出来,以讨伐欺世盗名的白氏逆臣的名义争取卢奴贵族支持,在殿下的支持下夺回卢奴王位以正王脉本源,必定能事半功倍助殿下破城。” “如果真有合适的人,那当然是好,可是乌氏已经没人了啊。”孟湉赞同她的想法,但觉得这个想法没有什么可行性,“难道要让内侍省送个乌氏后人过来,扶他做卢奴王?就算是货真价实的乌氏后人,卢奴人也不会容许一个阉人为王吧。” 李善用说道:“我说的当然不是内侍省。卢奴人男女之别不甚严谨,历史上曾有过数位女王登位。而据我所知,末代乌氏卢奴王就有一个女儿在国破之时未满七岁,被没入掖庭为奴。 “此人幼时遭际甚惨,后来我辗转将她救了出来,她便对我感激涕零,曾许诺粉身以报,这几年一直留在京城帮我打理医馆,为人可靠、办事亦十分得力。我敢保证,若她做了卢奴王,只要有我在的一日,卢奴便不会侵犯襄国寸土。” 李善用深思熟虑之后推荐给孟湉的人选,居然便是乌瓜。 她一直记得幼时在掖庭,乌瓜憨厚忠直,奉了商管事的命便时时着意照顾她、保护她,不准任何人欺负她。后来,乌瓜意外知晓了她是献计攻破卢奴王城的李汝成之女,便试图向她复仇,二人就此决裂,乌瓜更是因为触犯宫规被投入了安乐堂。她在毓秀堂读书奋进的那几年,乌瓜却在安乐堂过着任人欺凌、生不如死的日子。 等到她将乌瓜从安乐堂救出来的时候,曾经的那个高壮开朗的卢奴姑娘已经被磋磨成了憔悴瘦削、卑微到泥里的真正奴婢。 后来,李善用将乌瓜安置在济坤堂,亲力亲为地为她治病、陪她散心开怀、听她述说心事,精心调治了一两年,才让她逐渐恢复了身心健康,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堂堂正正地在阳光下行走,不卑不亢地与人交谈,有能力将济坤堂打理得井井有条,成为她的得力臂助。 虽然乌瓜一直感激涕零,然而李善用自己却一直觉得问心有愧。因为父辈的国仇家恨被没入掖庭为奴,乌瓜何其无辜;因为想要报国仇家恨就遭到宫规严惩,她的际遇又何其不公;在安乐堂因为无依无靠而受尽欺凌,她的处境更是何其地令人绝望啊。 作为晋王府咨议参军李汝成的女儿,李善用十分骄傲于父亲计定蛮邦的光辉战绩,但对于乌瓜的悲惨遭遇,她始终觉得于心不安,懊悔自己当初年纪太小、力量太弱、发现太晚,没能早点将乌瓜救出来。 每每李善用表现出希望能想办法补偿些什么的时候,乌瓜都会十分感激地说,一个国破家亡、无父无母的孤女,能有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足了,不再有任何奢求。不过,从乌瓜难掩惆怅的目光和语气中,李善用知道,她其实非常思念家乡,只是白氏在位,那个她血脉相连、念兹在兹的故乡,便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而现在,种种机缘巧合之下,恰恰有了一个可以让乌瓜堂堂正正衣锦还乡的机会。 孟湉听李善用细细介绍了一番乌瓜的情况,特别是乌瓜帮她打理济坤堂这几年成长了许多,无论是处理复杂问题的能力,还是统御下属的能力都令她十分满意,而且因为卢奴人恩仇必报的性情,乌瓜将她视作救命恩人、忠心不二,可以保证不会如白琮一样带领卢奴走上与中原为敌的道路。 “这还真是个千载难逢的人选。”孟湉沉吟片刻,他不认识乌瓜,不像李善用有那么多千回百转的情愫,单纯从利益角度分析道,“此人在京城生活了这么多年,见识过中原的国富民强、兵强马壮,比偏安一隅的卢奴人更明白泱泱大国绝非区区蛮邦可以轻易撼动。再者,她既了解中原的优势,也熟悉卢奴的需求,可以更好地加强卢奴与中原的往来,利用中原的优势促进卢奴的发展,等卢奴人的兜里都揣上了从中原赚来的钱,不管在位的是乌氏还是白氏,就都没法轻易煽动他们对抗中原了。” “你把她叫过来我见一见吧。”最后,孟湉做了决定,“如果她既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意愿,我愿意扶持她做卢奴王。前提是,她真的有本事收拢卢奴人心,令卢奴王城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