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见王夫人要去上房,忙帮着扶持更衣。因宝玉现居的鹊栖堂就在荣禧堂之后,和王夫人院子只隔一堵墙。二人便顺路同行了几步。 袭人乘机问道:“邢姑娘那里.....太太意思如何?”王夫人只把岫烟当添头,哪里在意?摆摆手道:“什么要紧事,你看着办罢,只别弄出岔子。” 袭人亦非看重岫烟,不过晴雯在邢家,难保不透露旧日“装神弄鬼那些事儿”。 岫烟握着这个把柄,不定哪天翻将出来,终究是个祸害,不得不除——实则也不谋财害命,只撵她出园便是。好在此事不急一时,从长计议罢了。 且说王夫人来到上房,见宝玉正坐在贾母榻上,两人热热闹闹地说家常。 问安毕,宝玉先跳到桌旁,指上头道:“太太来得正好,老祖宗送我两个宝贝,正好放在房里。” 王夫人定睛细看,只见花梨小盒内盛着一方红纱,宝玉取出,逐层展开铺在桌子上。 贾母笑道:“上回冯家哥儿来,我看了那幅鲛绡帐,才想起库里还有幅胭脂帐,虽不比那个轻透,也算难得的。就送你挂在新房里,如何?” 宝玉喜得猴儿一般,对着贾母左一个揖,右一个揖。只有王夫人听见“新房”,难免不自在,因道:“你屋里金的银的,那么些玩器摆设,怎样还偏老祖宗私房?” 贾母呵呵笑道:“无妨,无妨。宝玉要成亲了,我心里高兴,给他们再多也愿意。” 又道:“那架百子闹春螺钿黑漆插屏,还有一对粉彩镂空鸳莲转心瓶,这两样再摆在房里,就尽够了。” 宝玉忙谢赏,又道:“再放两个水晶缸,夏天汲井水湃果子,冬天做个高高阔阔的熏笼,林妹妹靠着岂不暖和?” 王夫人见他弄这个,做那个,心内酸苦一片,勉强道:“不知老太太叫我,为什么事?” 贾母道:“就问问他屋里帘幔摆设可得了,再就打家具的木头多预备些。”一面唤鸳鸯道:“你把小定礼家宴菜单子念给太太听,看哪处还需增减。” 王夫人默默听完,道:“很好,只要老太太欢喜,就按这样办罢。” 说时天已过午,贾母便留宝玉这边吃饭,王夫人家去不提。 荏荏苒苒,已到三月初旬。这日晨省回来,岫烟正欲去探秋菱,忽见篆儿飞奔而至,两手比划道:“姑娘,姑娘,二爷回来了!” 岫烟一愣,方悟过来说得是薛蝌,先念了句“皇天菩萨”,又连问道:“几时到的?人可还好?这会子在哪里?”一边往门口快行两步。 篆儿道:“姑娘连珠炮似的,叫我先答哪句?”说时蒋氏也出来了,笑道:“傻丫头,自然先说姑爷好不好,瘦没瘦....” 一语未完,岫烟已双手握脸,羞道:“什么老没正经的话!还是妈咧!只会打趣女孩儿。”一边偷偷松手,指缝里去瞧蒋氏,蒋氏正瞅着女儿发笑,你看我,我看你,母女恰撞个对眼儿。 岫烟原本五分羞,瞬时涨到十分,头一歪,伏在母亲肩头,口口声声叫“不依”。 蒋氏乐够了,摩挲女儿道:“你们大定过了,已是板上钉钉的夫妻,他远行回来,你正该高兴才是,有什么可害臊的?你和我斯缠,倒不如想想那边。” 岫烟见她朝耳房努嘴儿,道:“秋菱没什么可说,买她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儿,妈不要风言风语里听起来,倒叫旁人钻空子。” 蒋氏道:“我是怕姑爷落蟠大爷埋怨,说兄弟抢了他屋里人,虽然人是你买的,但外人眼中只说你们是一家。” 岫烟道:“前儿的情形妈也看到了,若我不答应,她们不定把秋菱卖去什么腌臜地方,好歹先救人,再论其他。至于后事....我已有主意,必不叫她们算计去。” 篆儿岔嘴道:“那是!我们姑娘有成算着呢,哪会吃亏?”蒋氏笑道:“这小鬼头,知道我们说什么?就来补丁子。” 篆儿滴溜溜两眼一转,道:“我不知道奶奶姑娘的话,姑娘也不知道我干妈的话。干妈说,蝌二爷没黑也没瘦,还是精精神神的。 二爷请奶奶安,并问姑娘好,明儿先把奶奶姑娘的礼物打点送来,大爷的单送家去。” 蒋氏知道篆儿认了金妈妈做干妈,喜道:“姑爷行事忒圆范,不怨你那个眼睛长在头顶的爹也没口子夸他。” 原来马三烈和白家幼子赶到拂遥,在海港打问得薛蝌下落,一路追去个大城,那里家家户户植桑养蚕,故呼做“南桑”。 及到了那里,一访才下,才知薛蝌已去了香檀,没奈何,只得又撵,最后两起儿人才在京城回了面。 薛蝌听说薛蟠入狱,大吃一惊,欲回转罢,却有两桩买卖未决,不能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