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出了一天工的李保丰才风尘仆仆的回来。 “今天怎么这么晚?” “剩最后一点活茬,明天不值当赶过去,就和林刚合计了下干完再走吧,紧赶慢赶的弄到现在。” “你先歇着,我去把饭菜再温下去,这几个小时了留点饭菜早冰凉了。”李秀连放下手里纳到一半的鞋底转身去厨房温饭菜去了。 一根烟的功夫李秀连端着温好的饭菜过来 “这米饭不禁温,米粒都泡劈了,先将就着吃点吧。” “管,对活两口垫吧垫吧不饿都管,他们三个都睡了?” “早早都上床睡了,白天窜四方晚上肯不睡啊。” 在里屋床上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的李减免听到这话心里暗暗得意:白天我可是补过觉的!我才不困。 “给你说保丰,今天杨家来人了。” “来咱家,是有啥事吧?” “是,他家二闺女灵芝下月初六结婚,说是让我去送亲去呢!” 这个杨家算是关张庙村里的独门独姓。平常与其他姓氏来往的真不算太多,也就是日常碰面打个招呼的关系。李减免也听奶奶说起过一些杨家的事情。据说杨灵芝的爷爷是他母亲改嫁带到关张庙的关家,嫁过来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的就去世了。杨灵芝爷爷伺候完关家老人百年后才改回杨姓的,那会儿的老人还是比较在意认祖归宗这事儿的。 改姓后自然会和关家其他人疏远些,慢慢的也就不怎么来往了。 “咋叫你去啊,他杨家不避讳不全乎的人吗?” “我也跟灵芝妈说了,自己是三个闺女绝户头不是全乎人,去送亲合适不。灵芝妈说她家不介意这个,还说生闺女生儿都是全乎人。” “你说是不是因为灵芝的嫁妆是你打的,你有没有让人家个工钱?” “工钱的零头谁家都没收过。唉,管他因为啥。只要她家不忌讳这个都行,人家张出口说出来让咱去,咱到那天就好好跟人家忙活就是了。” 听到这里的李减免,好像明白了妈妈为啥今天对于她晚回家却没有骂她的原因了。妈妈今天很高兴! 越是贫瘠的土地上,一些莫名其妙的规矩越多。就拿出嫁闺女送亲这事说吧,村里不能生养的,生的孩子有残疾的,绝户头的,作风不正的是万万不能跟人送亲的,说是这些人命里不全,扑了别人家的喜事。张翠连来到关张庙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跟人去送亲。或许是被践踏的自尊终于有人捡起来递给自己吧,张翠连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所以今天她很高兴! 时间像块海绵一样,一点一点吸食着我们屈指可数的光阴。勤劳朴素的农人在万物复苏的暖春播种,在橙黄橘绿的凉秋收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忘却疲倦。这片华东平原的土地上孕育了一茬又一茬的农作物。 正值秋收时节,李保丰家今年种了二亩花生,夫妻二人正在地里热火朝天地收着花生。花生是喜旱的农作物,它怕涝。今年七八月份暴雨集中这些花生遭了大水,长势并不算好。枯黄的叶子零零散散,拔一颗没有多少果实,有个饱满的还被地鼠吃了去。放眼望去也一大片地,但收不了多少花生。 “唉,这一季又白忙活,你看看这秧子上哪有几个豆啊,一颗摘这点不够气力钱嘞。”张翠连手上摆动花生秧子上的泥土嘴里牢骚着。 听着这话的李保丰停下手中的钉耙,两手臂一盘架到钉耙的手把上说:“明年不种花生了,全部种成玉米。” “种玉米,要是遇上旱天,旱嘞叶子打卷虫蛋虫流也是啥都见不了。” “旱天就浇水,比种花生好控制不。”李保丰又说道。 “妈,俺姑夫来了……”两人谈话间听到李清芳大声喊道。 张翠连回过头往地边那条小路上看去。 十一岁的李清芳一手牵着二妹张清英一手牵着哭得稀里哗啦的三妹李减免,后面跟着嬉皮笑脸的马铁钢。 自从出生时马铁钢说过要用他家三儿子和李减免调换的事儿之后,每每来到关张庙村见了李减免他总是要逗趣一番。什么跟我走吧减免,你爸妈都不要你了,要把你送人,还不如跟我走吧。再加上李清英给李减免说去姑姑家看到了好多种菜刀,那些刀都是用来宰羊宰牛的。李清英比画说跟大象一样的牛被姑父几下就杀死了。对这些话,李减免深信不疑。所以只要见到马铁钢就哇哇哭个不停。 “保丰,这今天这不都出完了。”马铁钢走到李保丰跟前递了根烟说道。 “差不多,到挨黑兴能出完。你这半晌午来有啥事啊。”李保丰说。 “咿,没事儿。那不早上五点宰了只羊炖了,我挑了点小三叉给你们送来点。这正好上午你们干活省得做饭了。”马铁刚习惯地掏出银色酒壶琢了两口。 “唉,铁钢哥,你宰个羊弄点肉换个钱呗,你来这送啥啊。不能有点都吃了。”张翠连拍拍两手的泥土站起来说。 “咿,多着嘞,这回宰的这羊肉好,专门送来给人们尝尝。”说着他把一兜羊肉往花生秧子上一放。 “今天得让三妮儿跟我走,我这是来接三妮嘞”马铁钢话锋一转又岔到这上面了。 听了这话李减免本来就没停的哇哇声哭得更大了。 “哭啥,就知道哭,看你那鼻涕都流到嘴里了,咿~”张翠连大声训斥道。李清芳和李清英看着妹妹鼻涕吹泡哈哈大笑。 “走走走,我抱你上俺家。”李减免哭得越大声马铁钢就越拉起架子要抱她。要把李减免带走的话就接二连三地说不停。 “你别逗她了,赶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