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雪尽,刚好叫那庭院之中,染尽白色。 有一老者,手持拂尘越入其中,一抬手,雪渣乱飞,那拂尘上下舞动,无不显示使用者的孔武有力。 待得一番晨练结束后,老者缓步走回了庭院中,随意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毛巾擦拭了一番后,便返回了书房。 也在此时,有一中年男子从庭院外闯入,手中匆匆捧着一物,见了老者纳头便拜道。 “父亲,皇上已令太医同锦衣卫急送药物至睢州,还带来皇上口谕,说让您好好保重身体。” “嗯,知道了。药材收去库房吧,记得藏深一点,防止他人看到。” “是...” 老者风轻云淡的说道,似乎是在处理一件无用之物。 而那中年男子得了命令,却不肯走,胸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上一说。 老者瞟了自家儿子一眼,便知道他要说什么,当即捅破窗户纸道。 “伯应,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被点出名字的男人不敢怠慢,忙下跪诚恳道。 “父亲,自当今圣上登基以来,清扫阉党,处理朝政,每一样都超乎普通人的意料。儿子不明白,您为什么不愿意再试试呢?” 袁可立听了这话,却没有责怪自己儿子,反而是一声叹息。 儿子本不在睢州老家任职,如今能出现在这里,就知道他的来意了。 但袁可立还是没打算回头,当即道。 “儿子啊,有些事非得经历过,你才能明白那种痛苦。” “可是爹,阉党都已经被清扫了,魏忠贤听说都被关了好几个月了,都不知道是不是被皇上秘密处决了,这天已经变了啊!儿子实在不愿意看到,您这般颓废,儿子始终忘不了,爹您曾对我说过的话。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忠君爱国,保卫家园,如何能在这....” “住口!” 袁可立生硬的打断了儿子的复述,这样的话他已经许久未曾听到了,现在再听到,就犹如伤疤被人揭开一般刺痛。 袁枢发觉父亲已经发火,也不敢再多言,只得沉默了下来。 一老一少就这么隔栏杆,相互干耗着,直到冷风袭来,让身形单薄的袁枢抖了抖身子以后,那袁可立才开口道。 “应伯,你先过来喝杯热茶,莫要冻坏了身子。为父便为你讲讲,我为何不愿再趟朝局的浑水了。” “是!” 袁枢听得父亲松口,自然大喜过望,抖了抖肩头雪,当即走了进去。 两人落座,侍女们早就准备好了热姜茶,供袁枢暖身。 缓和过后,袁可立这才屏退左右,叹息道。 “这朝局我已看透,呆透了。当年我也曾像你一样,满腔热血,更有贵人相助。查贪官,平冤案,上阵统兵,下马抗阉,这些尽是为父所为。然而你未曾看到杨涟之惨死,那种一句话而夺人性命,纵有万千贞洁亦敌不过一手遮天的惨况...” 此刻正是性情时,袁可立悄然落泪,悲叹道。 “皇家如何待我,朝廷如何又废又立我,这些都没什么所谓,无非是官场沉浮罢了。然而我最受不了的,就是那些阉人在我的面前晃来晃去,那幅指点江山的丑恶嘴脸,我这辈子都不愿意接触!” 袁枢闻言,恍然大悟,忙说道。 “可是父亲,当今圣上也弃用了太监!” “现在弃用,以后说不定就会用回来的,就像是废立我一样,反复无常。你莫要再劝了,除非那皇上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否则我袁可立就是饿死在睢州,也不受他半点官职!。” 袁可立说完,当即钻回了书房之中,将早已经备好书信递了过去。 “将此书信送还给太医们,也好交差,去吧。” “是。” 袁枢答应了一句,这才双手捧着书信,往院外赶去。 小庭院中再度恢复平静,驻足在这里的,只有满腔热血未曾受到完全重用而悔恨的老者罢了。 他是真怕了,宁可不再幻想,也绝不愿意自己再入朝局。 ... 大名府中,下辖一校场处,一顶沉寂多日的帐篷内,忽然传来了一阵疾呼声。 在此聚集的乡勇们都惊了,纷纷聚拢在一起,指着帐篷惊诧道。 “狗剩啊,兵道备大人今儿是怎么了?把自己关在帐篷里闷了十几天,疯了?” “去去,瞎说什么呢!大人好好的,如何会疯!听送饭的小卒们说,大人这几日捧着几卷书如此如醉,稍有灵感还要来个奋笔疾书,显然是在研究什么东西。” “研究什么?” “我要是知道研究什么,我还用得着问伱嘛!只不过听那些送吃食的同乡们说,好像是在研究什么星图...反正就是一点两点,画几个小人的。” 两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乡勇围在帐篷外,窃窃私语道。 他们的这番对话,很快就被其他人听了过去,大家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是很上心的。 听八卦嘛,那都是大明子民被动的技能了。 更绝的是,那大帐此刻居然开了,从里头蹦出一個胡子拉碴,浑身汗味的青年人来,他手中紧紧抓着一沓宣纸,高亢的喊道。 “噫,好耶,我悟了,我悟了!” 旁人一看这模样,都被吓了一跳。 大家相互对视一眼,都在询问道。 “怪哉,这还是我们的大人吗?怎么好像一个刚中举的穷秀才啊!” “不,穷秀才都比大人好嘞!我看大人啊,纯粹就是发疯了!” 听了这话,那位大人脸色唰得一下就拉了下来,带着薄怒道。 “一个两个都给我偷懒是吧?还敢妄议我,全部给我再去操练武器一百遍,去!” “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