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面前,好像总是抬不起头。 启明帝低声道:“你看看我吧?”帝王的嗓音微涩,带着一丝哀求。 皇后终于肯开口:“陛下,臣妾的一生都给了你,你还想要什么呢?臣妾又还能给你什么呢?” 是我的命吗? 皇后让婉柔姑姑送客,她紧闭宫门,提笔写了一封密信给兄长,无非五字:可拥兵造反。 薄情的帝王,害死了兄长唯一的儿子,兄长却顾念着她,如此两难的境地,可不就是要她的命吗? 皇后的泪晕湿了笔墨,她擦了擦眼角,同很久以前就陪在自己身边的小宫女道:“婉柔,你也走吧。” 磨墨的手一顿,婉柔姑姑红着眼眶道:“娘娘说的是什么话?” “是啊,奴婢早就到了出宫的年龄,可娘娘在这里,不是吗?” 婉柔握住皇后的手,就像年少时,红衣女子在乱军中握住她的手。 士为知己者死,女亦可为知己者死。 …… 燕絮见不到皇后了。 启明帝收到了边关造反的密函,他把对舅舅金颂的怒气迁怒到燕絮身上,还派禁军守着她,不让她见自己的母后。 必要时候,她也可以成为谈判的棋子。 这座宫城,到底是锁住她了。 燕絮望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雨丝,她没有再流泪,也或许眼泪早就流干了。 某天,婉柔拼死送了一封信来。 信上写着两件事。 婉柔姑姑说,奴婢从来没有讨厌过公主,对她严厉也只是希望她尽早适应这里的生活。 “公主,你像年少时的皇后。”看到这句,燕絮捏紧了信纸,那样温柔的母后,原来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端庄守礼吗? “皇后身体不好,奴婢斗胆,代替她给公主绣了一件嫁衣,放在柜子最底下,公主看看喜欢不喜欢。” 燕絮起身去寻,果然翻到了一针一线的嫁衣,那些她难眠的夜里,婉柔姑姑也没睡,她点着一盏孤灯,带着对她最美好的希冀,亲手绣下祝福。 燕絮只觉得心脏疼得要裂开。 她翻到信纸背面,上面只有一句话:“文君病重,还望公主排除万难,来见她最后一面。” 文君,是皇后的名字。 她做了皇后,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忘了那个一手回马枪耍得格外凌厉漂亮的自己。 燕絮收好信纸,想也没想就翻窗而出,许久没动武她有些生疏,但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只要用,就会有。 她抢了禁卫手中的刀,一脚踹开想拦她的另一名禁卫。 雨水打湿了少女的发,衬得她眉眼清冷锋利,众人这才发现,雨燕和金丝雀的不同。 她一路打到皇后宫殿,却看到了早早等在那里的启明帝,他身后一名亲卫正挟持着婉柔姑姑。 “阿絮,还要胡闹吗?”启明帝站在伞下,看着无所庇护的她。 “咣当”一声,少女手中的剑坠落,她重重跪在象征着皇权的御道上,不甘心地祈求着令她厌憎的君父: “求爹爹,给我开门。” 燕絮卑微到骨子里,试图唤醒启明帝最后一丝亲情。 帝王冷冷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那样瓢泼的大雨里,少女一边跪一边叩头:“求您……” 给我开门。 求您,让我见见皇后。 那是我的阿娘,是我想保护的人啊。 天色渐暮,启明帝始终没有回头,远处红墙旁,玉兰树下,打着伞的燕策想要靠近,却克制住了。 为了日后杀启明帝时她少些伤心,如今让她认清君父的绝情也好。 他与慕容宁不同,能分的清自己爱的是哪个,只是对燕策而言,他被野心裹挟的身体里,爱意只占很小一部分。 他要先有权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另一边长亭里,慕容宁也看到了这一幕,他问随从:“那就是阿絮的姐姐吗?倒和她长的像。” 听说得燕欢公主,可得天下。 等推翻启明帝,把她掳回王府,当个物件,聊慰相思也好。 “走吧,去做该做的事。”慕容宁抖了抖披风,消失在雨幕中。 夜色越压越沉,在燕絮最绝望之际,有一柄伞伸到了她头顶。 她的眼睛被额头的血水模糊,勉强认出了身边的少年,哑声道:“姬玉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