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音在几乎见不到光线的房间里,悠扬奏响。 手机屏幕闪起的亮光成为整个房间唯一的光源,简渊侧头望过去,上面显示着应星星的名字,又或者只是他的幻觉。 他抬手挡住眼睛,这才发现手背上输液的留置针。 医生什么时候来过吗? 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脑海里同时出现了很多声音,仿佛听见岩浆在地底奔涌、细雪落下引起雪崩、暴风在海面卷起漩涡……最后那些混乱的声音和画面,渐渐剥落色彩,只留下一片茫茫的灰。 滴答、滴答。 错乱的时针,神经质地来回走动。 音符反而是空气中最不和谐的因子,手机屏幕由亮转暗,整个世界终于再次安静下来。 这是她第几个电话? 他默数着失控的时间,无动于衷地移开视线,与另一个世界迎面相撞。 那些荒诞幻觉长久陪伴着他,久到当简渊几乎以为他们可以和平共处的时候,她出现了,像宇宙中偏离的光轨,穿越大气层,燃烧着降落的行星,打破一切宁静的幻想。 年少时应星星总是很开心的样子,就算相隔一段距离,他也能清晰分辨出属于她的、轻快的脚步声,轻盈的好像下一秒就会跳起来。 “学长。” 他听见她在黄昏中的声音。 理性这个词失去了原本承载的意义,他闭上眼睛,无法抵挡的画面涌入不受控的脑海。 她从外面来,带着一身阳光的余温。 “学长,”她开心地宣布,“我要去度假啦!” 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高兴。 应星星好像永远有另一个世界,在梁辛的音乐教室、蒋明琛的篮球场……还有其他更多他无法介入的地方。 “是吗?”但是他只能假装感兴趣地问她,听她滔滔不绝地讨论假期计划。 黄昏光线从窗外斜照进来,她讲着讲着,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融化在蜂蜜色的阳光里。 “学长,我会给你寄信的。” 他不觉得自己会因为这句话就开始等待,可有可无地点头。 假期一如往常,他早就习惯沉闷的季节和日复一日毫无变化的生活,只是在某些瞬间,耳边幻觉般浮现她叫“学长”的声音,近的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推门而入。 他在一次次回眸中,确认自己的幻觉多了一项。 没有关系。 只不过是幻觉而已。 他试着学会跟新增的幻觉共处,不再去追寻声音来源。 千篇一律的社交晚宴。 他极力甩开的幻觉在觥筹交错中追上来。 “怎么没见明琛呢?”黎桢问她的好友。 蒋舒说,“他跟我朋友一家人出门玩,乐不思蜀,上一次通话还是在意大利,没讲两句就挂了电话,也不知道现在到了哪儿。” “男孩子长大了都这样。” “哪里的话?还是你家的简渊明事理,我家那小子,是彻底管不住了。” 几片洋桔梗花瓣轻落在桌上,砸出黑色漩涡,整个世界都在眼前逐步扭曲。他安静地坐在桌前,直到很久以后,收拾的用人迟疑地问,“少爷?您还有什么事吗?” 晚宴早就散场,长桌尽头的壁炉上,古董钟时针指向一个不可能的数字。 “没有。” 他不动声色地站起来。 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侧头问,“有我的信吗?” “信?”用人想了想,“今天收到的信都放在侧厅钢琴上,现在给您拿过来吗?” “我自己去拿。” 钢琴的盖子上铺着一张白色天鹅绒布,堆放的信封在上面格外显眼。他拿起来,厚厚的一沓纸,落款上每个字都与她无关。 放下最后一封,他垂下眼睛。 好像所有被极力否认的期待都砸向虚空,自黑暗里慢慢涌现出陌生情绪,类似于不安与嫉妒混杂在一起,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恐惧。 他的世界第一次被别人影响,像行星撞击之前不可避免的引力。 时钟在臆想中错乱地转动。 周守中晨练回来,从窗外路过,看见他站在钢琴旁边发呆,奇怪地走进来,“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他抬起头,看见外面晨光熹微,森林笼罩在宁静祥和的雾色里。 竟然已经是清晨。 他意识到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