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峰位于群山之中,前隔七座山,后隔七座山,大大小小的山丘将须臾峰围绕其中,连带着环了个天然的温泉,可能是这温泉熏得气暖,须臾峰常年鸟语花香,就连山后的断崖也爬满了植叶。
须臾峰有个规矩,到了第一道山门口,就不能用山外的工具上山了,只能步行,下山的时候,会有须臾峰专用代步翼鹏送下来。
从第一道山口到须臾峰山脚,需翻过三座山,这三道山,一座陡,一座险,一座缓,能验证来人真心,翼鹏起伏似鸟翅,能辨别来人胆识。
九年前,兼善台从山口开始烧,大火漫天,进去的人没有能出来的,幸好烧过陡险缓三座后,天降暴雨,保全了须臾峰。
安似梦来之前,想的最差的结果是山涧荒芜,寸草不生,须臾峰顶断壁残垣,枯枝朽木无落脚之地,可一路走来,山间一花一草,峰顶合院与敛清阁的一砖一瓦都与记忆里毫无差别,安似梦走之前,合院已经被烧了半边,敛清阁也被烟熏得恶黑,现在,不论是院前台阶,梁头雕刻还是门前那棵被她不小心砸断腰的梨树,那些破旧的,败落的,稀奇的,新建的都一模一样,与记忆里一模一样,身处其中,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好像那些在乎的,不舍的,日日思念的人,那些她求过无数遍妄想倒回的时光,只是睡了一觉,浅浅打了个盹儿,等她推开门,惊觉这不过是黄粱梦一场。
安似梦有些挪不动脚。
一张纸从半空飘落,正正好落在她脚边,安似梦看着泛黄的纸张,一点点拉回思绪。
敛清阁紧挨着合院,占了小半个山顶,内里一九分开两块,用镂空紫檀木屏风隔开,一分居于阁中西南方,用以自省,九分藏图书记闻,一共三百二十一架,每架层层垒到数十米高,平时打扫都要踩着翼鹏才能够到,不知道是多少前辈先人积起来的。
打开阁门,一股枝木腐朽气味铺面而来,细碎的尘埃在空气里起起伏伏,好像在飞,地上散乱着一张张草纸,泛着淡淡黄色,微卷着纸边,纸上还画着夸张的人像,各式各样,唯一不变的,是那张模糊又细致的脸。
安似梦趟着潮涌一样的纸流,穿过架架藏书,来到自省地,屏风外放着一张矮小竹椅,紧挨着的是一张同样矮小的茶几,放着一只刻着幼虎争球的陶瓷杯子,这杯子上的老虎刻的歪歪扭扭,太丑太碍眼,以至于安似梦控制不住的开始冷笑。
“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
屏风后面的人闻声一愣,磋磨着不敢回头,安似梦一脚踹翻茶几,陶瓷在木地板上咕噜噜滚着圈,她用力推到屏风,里面的人僵硬地转过头。
她到脚长发不像安似梦盘在脑后,随意洒落地板,面如枯槁,更衬鬓角一颗红痣血色红亮,一身洗到发黄的白色绸缎宽衣略显粗糙,扭头的一瞬,笔尖一滴墨滴落在桌上草纸,纸上人像被晕开一片墨迹。
安似梦眼眶发涩,道:“谁修的?”
她凸出的眼球瞪得更大了,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殊不知,这样的表情更是刺痛了安似梦的心,她手背在身后,紧攥五指,等着对方的回答。
对方只是端起杯子,指尖轻蘸水渍,慢慢揉淡鬓角的红珠。
安似梦等不到她的回答,冷笑一声,道:“米贝,你知道吗,你画的不像他,越画越不像。”
米贝指尖一顿,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她,安似梦不打算看她的反应,说完这句走出敛清阁,关上阁门,也关上里面歇斯力竭地喊叫声。
议梵宫。
宗政老家主育有一儿一女,奈何天妒红颜,女儿女婿意外身亡,幸而留下了严消惑,老家主才有了一丝慰藉,后来老家主病逝,新家主也就是严消惑的舅舅继位,新家主夫人强势泼辣,她本来打算将自家侄女许给严消惑,可没成想被卞念德捷足先登,自此,她更加厌烦严消惑。
而严消惑也颇有寄人篱下的自觉,不争不抢,连住的房子都是议梵宫最偏僻的一个。
不过,现在倒方便了安似梦。
她已经在严消惑房门口蹲了俩小时了,因为她不确定他醒了没有。
“谁在哪儿?”
安似梦只是蹲的腿麻想站起来缓缓,就这么不凑巧,被发现了。
她扭过头,看见是宗政淳,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别喊,是我。”
对方盯着她看了会儿,摇摇头。
这不怪她不记人,是安似梦耳朵上戴的那只耳钉,叫微醺。这只耳钉是前人喝醉后的科创,带上后能模糊佩戴者在他人脑海中的影子,去惹点事,偷点东西,方便的多。
因为用意不纯,一时间又找不到它好处,就被按住不发,外人没几个知道。
安似梦怕自己出去被人看到,知道须臾峰没人再去找事,出来的时候就戴上了,现在,她要用它去干第一件事——偷天骨。
严消惑去十六潭就是为了找它,不带回来他就不会回来,而且他一出十六潭就昏死过去了,肯定没交出去。可照她的废物能力,就算严消惑废了条胳膊她也不一定打过,她得确定他醒没醒。
宗政淳端着一碗黑不拉几的药,认真地打量着她,她肩上的那只松鼠也学着她歪着脑袋看,安似梦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