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下个不停的细雨,令乍暖还凉的天气显得更为阴冷,尤其是位于府中西北角背阴处的祠堂,屋中气温要比别的卧房低上许多,到处湿黏黏的,就连苏慕凉膝盖下跪着的蒲团也仿佛一拧就能拧出水来。
而被勒令反思的苏慕凉,也没好到哪儿去,刚入夜本就孱弱的身子被夜间的寒气一浸,便不住的咳嗽,守祠堂的下人哪敢怠慢忙去请示王妃李氏。
苏慕凉虽不是李氏所出,可却是李氏教养长大的,李氏也早已把他当成亲生的看待,那听得了儿子受苦,当即把碗筷一撂去书房找镇南王求情。
镇南王还在气头上,把手里正擦拭的佩剑重重拍在桌案上,桌上放的茶盏,软毫等物跟着震了震,啪的一声滚落在地,“是他咎由自取,若连这点惩戒都受不了,今后还能成什么大事!”
“好好好!”
李氏见丈夫执拗一时半会劝不住,沉着脸,深吸口气换了个说法:“我们先不说这个,老二媳妇今日执意和墨青合离的事,你要成全她?”
提起这个,镇南王怒火消了些,沟壑丛生的面容在昏黄烛光下显得尤为严厉,“这次是老二有错在先,老二媳妇又曾是名门之后,咽不下去这口气也正常,若她真的执意求去,我这个做阿耶的于情于理也不能把人强留下。”
遂叹口气:“眼下两人都不冷静,我们暂且容她冷静几日,若到时她依旧要走,便成全她。”
“我不同意!”
李氏霍然从小榻上起身,“老二的身体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本就没剩多少时日活了,若再依你的话把他媳妇放走,他喜欢押妓的事定会被传的沸沸扬扬,到时候哪家姑娘肯嫁给他?你让他今后怎么活?”
李氏的顾虑,镇南王不是没想过,但眼下他也不能强逼一个执意要走的人留下,再照顾自己寿数无几的儿子,那和强盗又何其别,怒其不争道:“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李氏万没料到镇南王竟如此铁石心肠,不可置信的瞪大眼:“那你之前口口声声让他们两兄弟谁先生出孩子谁就袭你爵位的事呢?老二媳妇一走,老二更生不出孩子,按你的意思,是不是也失去了袭爵的资格?”
镇南王不明白自己的妻子为何总揪着袭爵的事不放,只觉被她吵闹的脑仁嗡嗡作响,耐心尽失,沉声道:“公私有别,若他没有那个担当和能耐,我岂能把偌大的王府交给他管!”
李氏还要再说,镇南王已失望的拂袖离去。
李氏帮儿子求情未果,又眼见自己多年夙愿在丈夫三言两语下还要落空,心头更为悲愤,跌坐在旁边小榻上,指尖狠狠扣着被褥,阴沉着脸在心里暗暗发誓:但只要我活一日,便绝不会让那个庶子袭爵。
守在门外的常嬷嬷,见镇南王走了忙快步走过来,悄声告诉李氏,已派人把祠堂整理的便于二苏慕凉暂住。
李氏恍若未闻冷声道:“丁三娘呢?”
“听说是回了丁家。”
丁若溪拜别苏会后不想待在镇南王府,便带着巧儿回了城西杂乱巷子里的“丁宅”。
当年丁氏一族一夜覆灭后,因出嫁从夫的旧例,族中那些早早嫁做他人妇的姐妹并没受到株连,都好好的活下来了,直到朝中局势稳定再无人问津丁家后人时,才悄悄出资帮侥幸活下来的丁家族人购买这处不起眼的一进一出的农家小院居住。
丁若溪甫一进院,一个粉雕玉砌的糯米团子从远处奔过来,兴冲冲的抱住她大腿:“三姐,我的糖饴呢?”说着话,糯米团子还眨巴着眼睛,双眼放光的盯着她。
丁若溪见到她心都要化了,忙蹲下身子把人抱起来,笑着摊开手中丝帕,“喏,在这里。”
糯米团子伸手就要去拿。
丁若溪把握着丝帕的手往回收,鸦羽般的眼睫眨巴着笑着逗她:“想吃的话,七娘得先告诉三姐,三姐不在的这段时日有没有好好读书?”
“嗯。”糯米团子白皙的面容显出忐忑,不确定的点头。
“教书的先生还夸七娘聪颖,学什么都快,将来定是个有出息的。”
丫鬟连枝听到院中动静,从厨屋出来边擦手,边笑着把丁若溪嘴里喊的七娘抱过去:“七娘来,莫要把你三姐的衣裙摸脏了。”
丁若溪毫不在意笑着把糖饴递过去。
糯米团子一把接过挣扎着下了地,跑去一旁玩去了。
而在以前,这种最不起眼的糖饴在府中都是逢年过节赏给下人用的,七娘连看都不看一眼,而今却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连枝眼眶霎时红了,用衣袖悄悄抹了把眼泪:“还是小孩好,整日吃饱了就睡,没那么多烦恼。”
七娘的父母在那场灾祸中双双殒命时,七娘才两岁,若不是贴身服侍她的丫鬟连枝,把她从火堆里抢救出来,恐怕早没命了,也许是从小就失了父母的缘故,现今五岁多的七娘,比起同龄的孩童异常的粘人。
丁若溪黯然了一瞬,往屋里走:“五哥呢?”
连枝回道:“在屋里帮人写信呢。”
说着话,一个双十出头的年轻郎君从屋中快步走出来,他身上穿着一袭浆洗到发白的素色墨兰交领长衫,宽大的袖口处布料已被磨到发白脱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