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若溪亲口对镇南王提要和苏慕凉合离的那一刹那,紧绷了两日的心弦也跟着骤然一松,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不止是身体上,还有心理上,具体到底是哪个更多些,她也说不清楚。
可能是自她嫁入镇南王府后,婆母为了早日抱孙儿不顾她身体逼她喝的那一碗碗助孕药。
也可能是瞧不起她的小姑子,频频给她的为难和难堪。
这些平日里无足轻重的小事积压在心里久了,早从小雪球滚成了雪山那般大,令她不堪重负。
之前她假装不在意,是因为她嫁给了自己心爱之人,他又重伤未愈时日无多,她私心里想多陪他一段时日,故而,心里就算再不喜她们,可为了让他余下的日子能过得舒心,她都咬牙忍下来了。
可到头来,她的那些付出和忍耐竟都是笑话。
这令她无法容忍和接受。
巧儿昨夜劝了她许多,反反复复的话中无非说的是,如她丈夫这种身份地位的高门郎君,哪个不是家里有三妻四妾还不够,还在外面到处沾花惹草的?那些妻子们再看不惯,不也忍气吞声好好的没计较吗。
还说她的丈夫只娶了她一个妻子,身边并无妾室,在众多高门郎君里已算洁身自好的了,所以就算他去青楼押妓,和那些男人比起来也是好上许多,让她忍一忍把这事揭过去,继续和丈夫好好过日子,还说她丈夫那么疼惜她,定不会再犯这种错误惹她伤心。
可丁家没没落前,有一次她分明听族中的二姐说,男人出去偷腥,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说起来她这位二姐容貌比她还要艳几分,琴棋书画又样样精通,故而,刚及笄便被媒人踏破了门槛,其中不乏皇子和一流门第天资极高的儿郎,可二姐愣是一个都没瞧上,甚至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嫁给了家世远不如她的兵部尚书家的一个庶子,原以为终于可以和心上人琴瑟和鸣,可万万令她没料到,两人成婚后没几个月,那庶子便将当初两人的海誓山盟忘得干干净净,到处沾花惹草。
起先,二姐得知丈夫在外面背着她偷腥的事后伤心欲绝,一气之下回了娘家,那庶子顿时慌了,痛哭流涕的登门致歉,甚至跟二姐下跪发誓再不会有下一次。
她那二姐耳根子也软,当即原谅的丈夫,同丈夫一起回了家,哪料,没过多久,那庶子又耐不住寂寞,开始故技重施,之后一次次跪倒在二姐脚下求原谅,二姐为了年纪尚小的孩子都忍了。
然而,她对丈夫的每每原谅,并没有换回丈夫的回心转意,而是更为变本加厉,最后那庶子更是恬不知耻的在外面养起了外室,久不归家。
只短短几年,她那才双十出头的二姐,便被丈夫带给她的无尽的伤害和背叛磋磨的双鬓泛白,憔悴衰老,苦不堪言。
因此她惧怕自己和她这位二姐一样,这次心软原谅了苏慕凉,等着她的并不是丈夫的回心转意和痛改前非,而是永无宁日的背叛和欺骗。
她只要想想,心就仿佛被什么撕裂了般痛不可支,每呼吸一下都是疼的,右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自己原先日夜期盼想要怀上的孩子,至今还没有来,眼下却转眼成了她能离开镇南王府更彻底一些的有力条件,多么讽刺。
丁若溪越想越伤心,豆大的泪珠不停往下砸,几次停下脚步抹眼泪。
院中负责扫洒的下人见状,无人敢上前搭讪,只耳观鼻鼻观心的做着手中活计。
“三娘。”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温润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丁若溪听出是长兄苏会的声音,忙用袖口抹了把脸上的泪,再回头看苏会时原本浮肿的眼睑更肿了,眼尾和鼻尖都泛着红,下颌紧绷着,整个人如陡峭山壁上开出的雪莲,娇柔又倔强的可恨。
只见她不安的蜷了下指尖,柔柔的开口:“长兄。”
随着她低头行礼的动作,苏会恰好看到她一截藕白的颈子,细的仿佛他只要轻轻一掐就会断。
苏会负在身后的右手拇指摩挲了下食指,抬高视线只看着她头顶:“你要去哪?我正好要出府巡视军营顺路送你一程。”
经他提醒,丁若溪睁着朦胧泪眼忙朝周遭看一眼,这才发现自己从前厅出来后,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府门口,落入长兄眼里,确实有出门之嫌。
丁若溪鸦羽般的眼睫轻颤了下,抿了下唇轻声道:“我,我还没想好。”
细雨如牛毛下的无声无息,丁若溪的头脸和肩头濡湿了一大片,她却毫无所觉,说完这句话后缄默无言。
苏会瞥她身上一眼,没再多言,抬脚朝旁侧树荫下走了两步,看向她。
丁若溪不明所以的跟上两步去到树荫里。
繁茂枝叶遮天蔽日如天然的屏障阻隔住天下落下的密集细雨,耳边落雨的沙沙声不断,更显的这方小小的天地异常的静谧,丁若溪激荡起伏的心绪也因此有了片刻的宁静。
温雅关切的话语响在耳畔:“二弟的性子怯懦了些,但心地不坏,这次做错了事,许是受他人挑唆,亦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三娘,不再考虑考虑给他一次重新改过的机会?”
站在她对面郎君规劝的话,没有婆母嘶声力竭扬言要惩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