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霞正浓,长街喧嚣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楚纤歌一席白衣坐在六福楼三层的阁楼上,手边上好的碧螺春已经凉透,老板屁颠儿过来换热茶,被守在楼梯口的暗卫拦下。
宋停打发了老板,回来见她啜着凉了的茶,忙道,“属下去换一壶热的。”
楚纤歌捏着茶盏不放,清冷的眸光望着对面那个阳春面摊,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后院开了花的槐树。
“东西拿来。”
宋停立刻把缀满彩石的琉璃镜放到她手里,楚纤歌闭起左眼,借着琉璃镜清晰看到槐树下拥着的两人。
她已经心痛了一路,此刻看到方荨和董微柔抱在一块儿,冷静得自己都意想不到。
宋停眼睛一刻不敢离开人,倒不是担心她发火砸店,而是怕一动气她身子撑不住。这会儿见她脸色苍白,唯一能看出情绪波动的只有紧抿着的双唇。
他搓了搓手,倒吸一口气,“引咱们过来的那个奴使从对面出来了,在楼下盯着。董微柔是故意做给您看。”
“我知道。”楚纤歌不知看到了什么,握琉璃镜的手指突然指节发白,“能避过本公主的人悄然入京,怕是宫里有人给开了安全通道。”
宋停皱眉,“看来南诏宫里的大王妃另有其人。董微柔冒险来找驸马,还故意让您发现,她就不怕回不了南诏吗?”
楚纤歌那天从方荨书里看的信件···经过比对是董微柔的字迹。
宋停去药铺后头的巷子查妓院,无意间发现找玄一买药的女子形迹可疑,追出去时刚好风把她裙角吹开,露出里面银线绣着的蛇纹。
宋停一眼就确定是南境的人,一路跟踪到阳春面馆,又让暗卫假装吃面客人去了后院茅厕,不但发现里头住着不少南诏人,还意外发现面馆后门与药铺的距离非常近。
从外头看,面馆和药铺隔了一条街,很少有人知道面馆还有个宽敞的后院,后门是条死胡同,可推开胡同口破旧生锈的铁门,用不了眨眼功夫就能到药铺。
他回去禀报的时候,楚纤歌已经看到了字迹比对,因而一点都不意外。
楚纤歌听完他的话,喝了口茶,只说,“她是故意让你发现的。”
宋停刚开始还不信,等楚纤歌换了衣服出府溜达,果然又在集市遇到奴使。那人故意与小贩发生争执引人围观,楚纤歌让侍卫去处理,那人又行色匆匆要走,路过楚纤歌时故意掉了香袋。
宋停这才意识到董微柔想做什么。
楚纤歌放下琉璃镜,垂眸时眼下一片乌青,宋停想到昨晚方荨还和公主亲热,现在就能和别的女人抱在一起!
他早该劝公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楚纤歌到底心里难受,目光在桌子上来来回回好半天也没找到个落脚点,“有人能让她悄无声息进来,自然会保证她安然回去。”
“属下这就···”
“不用了。”楚纤歌一改常态,竟半点都不在意了,“如果她来大宁的目的只是离间我和方荨,那她和谁勾结都无所谓。你让邵云泉给蛮夷放点消息,本公主多少得给她回个礼,好歹心疼心疼她舟车劳顿。”
宋停先是被她的“无所谓”吓到,又在后半句里找回属于楚纤歌的狠决。
“是。那驸马···”
楚纤歌把琉璃镜丢给他,起身道,“这儿还是太远了,去后门听听他们说了什么。”
宋停刚想说万一被他们发现,可转念又很想看看方荨见到公主又会耍什么把戏!
······
槐花正是半开不开的时候,风一过总有几个花骨朵掉在方荨肩上,董微柔看得都出神了。
楚纤歌把他照顾得真好,褪去了少年的热烈和骄傲,方荨身上的归宿感越发厚重,就连侧首拂掉花瓣的动作都那样从容温雅。
小蛮端着准备好的情花水走来,方荨只看了一眼,顷刻藏起所有情绪,不等董微柔开口,随便拿起一杯就要喝。
“等等!”董微柔吓得脸色都青了,怕被他看出端倪,忙又笑,“当心烫。”
小蛮比董微柔更紧张,因为方荨拿的那杯不是解药,万一喝错她就别想活命了。
“是奴婢的错,烫着二王子,主子又要内疚了。”
小蛮赶紧接过董微柔从方荨手里夺下的杯子,心慌手抖地洒了一点,倒是让董微柔有了说辞。
她拿起另一杯递给方荨,眼眸一弯,笑得人畜无害,“小蛮弄脏了,你喝这个。”
方荨倒是没她想的谨慎,反而眼里涌着些激动,“从此以后,你我即便远在天涯也能心心相惜。”
董微柔枕在他肩膀上,“早该这样。若我当年勇敢些,就是与董家脱离了关系,也不该辜负你。”
“阿荨,谢谢你还愿意给我机会。往后,生死我都只要你。”
方荨伸手慢慢环住她的腰,意有所指道,“我会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