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赵青汐便在药童的引路下到了这院子里的制药司,药童将汤药装在竹制食盒里,递到她手中,叮嘱道:“汤药易洒,姑娘切记不可步子太急。”
她接过食盒道:“劳烦将我的那份也拿给我,我一同带着。”
药童却道医圣和李大人未有吩咐煎熬她的汤药,赵青汐闻言觉得十分奇怪,便狐疑着离开了。出门正碰上成昱,便忍不住询问起汤药之事。
成昱道:“大人现下正与医圣大人切磋医术,晚些便来煎。”
“他来煎?!”赵青汐杏眼圆睁,大为惊诧。
成昱见她竟然不知,赶忙解释道:“我原以为姑娘知晓。姑娘的药一向是大人亲自煎煮,次次煎足一个时辰,大人说担心他人掌握不好时辰和火候。”
他……竟然……自在相府时便每日三次,日日花三个时辰为我煎药,而我竟现在才知晓。她怔怔地看着手里的食盒,心头的情绪说不清是悸动还是倾慕,然而更多的是害怕,怕自此沉沦,便再也无法抽心而出。
饶是他李墨白医术再高,不知是否医得了痴心沉沦于不该之人。
在医圣居所这样的世外桃源中,日子自是过得飞快,须臾间便又过了几日,赵青汐已恢复如常,活泼欢快,动若脱兔。
这段日子她常去陪伴顾卿水说话,给她讲林子里有好多银杏树,枝叶繁茂,如婆娑仙境般美好。她也曾信守承诺地带着李墨白前去探访。顾卿水的笑容逐渐多起来,但身体看起来却一日比一日虚弱了。
“你时常来陪我,你那情郎会否有些拈酸吃醋?”
顾卿水说这话时,赵青汐正坐在她床榻边准备把今日从楠筝处新得的杏花酥喂给她尝尝。
“情郎……谁?李墨白吗?”赵青汐细品“情郎”二字,登时小脸通红,手里的杏花酥亦不小心碎裂落在地上。她慌张地捡起,忙不迭地解释道:
“我和李墨白清清白白的,你看他的衣衫那么白,我们之间比他的衣服都清白。”
“是吗?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太清白,怕是情根深种而不自知。”
顾卿水说着复又拿手帕掩着,剧烈地咳起来,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手帕上竟有丝丝血迹。她却好似未看到般,怔怔地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赵青汐蓦地红了眼眶,她忆起阿娘重病时,日日虚弱地靠在窗前,亦是这般含烟欲泣地望着窗外,等待着阿爹的身影,眼里的光亮渐渐被长久的等待消磨殆尽。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卿水姐姐,你有没有想见之人?我去找他来陪你。”
“我有一个倾心已久之人,可是我们此生再也不会相见了。”提起那个人,顾卿水的眸中不再是死水一潭,恢复了一丝光彩,但这光彩亦很快幻化为痛楚。
“他为何不来看你?是否有负于你?你告诉我他在哪,我去将他抓来。”赵青汐神色认真地道,她已真心将顾卿水当做朋友,不忍见她受到背弃。
顾卿水眼中的痛楚愈加浓重,低下头道:“他未曾负过我,原是我负了他,我带他入了正道,允他一世相伴,却弃他而去。”
说到此处,突然手抚胸口,面色痛苦,随即竟吐出一口暗红的血水来。
赵青汐听李墨白讲过,这芩花剧毒每隔几日便会发作一次,且一次更比一次疼痛加剧,剜心蚀骨之痛可将人活活疼死。
眼见顾卿水从塌上跌落地面,疼痛到蜷缩起身体,额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赵青汐整个人都慌了神,她跪在地上抱着顾卿水喊姐姐,此时顾卿水却已然疼晕了过去。
赵青汐冲进会客厅时,李墨白正与师父聊着朝堂之事,只见她惊慌失措道:“沈夫子,求您速去看看卿水姐姐!”,她的发丝有些凌乱,脸上有些许泪痕。
沈夫子闻言便疾步向顾卿水房间走去。她正欲跟上,李墨白拉住她,将贴身手帕递给她,道:“别急,师父会有法子的。”她眼里含着泪,轻轻吸着鼻子,点了点头。
暮色渐浓,二人在顾卿水房外焦急地等着,见房门推开,赵青汐立刻迎了上去,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对着自屋内走出的沈书瑜问道:“沈夫子,卿水姐姐她如何了?”
沈书瑜缓缓道:“毒已浸透心肺,怕是……过不了今夜了。”说罢便摇摇头叹口气离开了。
赵青汐的眼泪登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她不再言语,呆呆地站着。久居相府,难得交个真心朋友,便要面对生死离别。
李墨白看着她,眼里满是心疼,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他本是以才倾天下,智谋无双而闻名,却每每面对与她有关的事时,便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良久,他开口轻声道:“有你这个友人相陪,她也不算走得孤独,好过活活受剧毒侵蚀之苦。”
她抬头看他,慢慢走近,依进他怀里,将手放在他背上,指尖传来坚实的触感,耳畔听到有力的心跳,心里满溢的悲伤被他温暖的气息包裹着一点一点沉淀下去,慢慢滋生出些勇气来。
李墨白有一瞬间的眩晕,只感到呼吸一窒,心跳仿佛停了一拍,他低头看着这个柔软的女子,终是抬起手臂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将她圈入怀中。
赵青汐进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