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嘴边的汤药尽数流在两人的衣服上,高承渊看着眼前的药碗,嘴唇轻抿,以口渡药。
唇瓣相贴的那一刻,仿佛还可以闻到她身上的血腥气。
良久之后,他才将人重新放回床上,小心的盖好被子,看着放在桌案上的另一碗汤药,仰头喝下,再喝下的那一刹那,熟悉的腥甜之感再次溢出。
“呕。”
鲜血顺着嘴角落在地面,在金碧辉煌的地板上 ,黑色的血污格外刺眼,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明黄色的身影踉踉跄跄的朝他跑了过来。
早就陷入昏迷的苏念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此时的她宛若一个旁观者,静静的跟在一个模糊人影的后面。
看着他带领大批将士打开姜国的城门。
看着记忆中辉煌的皇城顷刻之间变成炼狱。
看他一身银色铠甲,一步步朝乾清宫逼近,所到之处,尸横遍野,鲜红的血液喷洒在金砖之上。
乾清宫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道她做鬼也忘不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仍旧是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身上戴着历代皇帝的玉佩。
在一众将士的包围之下,缓步朝她走来,不,是朝那道模糊的身影走来。随着他的走近,一道宛若惊雷般的声音传到她的耳中。
“好久不见啊,二哥。”
二哥?
高承渊。
他是高承渊。
随着她的惊呼,那道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高承渊那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那双望向她时温柔无比的双眸,此刻灰暗一片,没有任何焦点。
她已经听不见两人在说些什么,操控着身子出现在他的眼前,手指缓缓伸向那双眼睛。
可已然身死的她如何能碰触到他。
冰冷的铠甲自她身体之中穿过,沾满鲜血的长剑拖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染着鲜血的剑痕。
“高宸齐,我来替念念讨个公道。”
一身龙袍的高宸齐毫不顾忌的坐在地上,看着近在咫尺的长剑,嘴角扬起,“哦,我倒是忘了,苏念可是二哥唯一的女人。”
他伸手拨开落在身前的长剑,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眼神空洞的男子,声音嘲讽,“弟弟就不明白了,这苏念到底哪里好,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你居然当宝一般。”
“住口,高宸齐,你不配提她的名字。”高承渊的长剑精准落在他的脖颈之上,握剑的大手青筋泛起,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疤痕。
“利用,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高宸齐丝毫不惧的靠在剑锋之上,望向持剑之人的目光可笑又可悲。
“二哥,你知道吗?她当年可是怀了你的孩子,不过她可真好骗,苏棠将她推入水中,朕借她昏迷之际落胎,她竟是半点未曾发现。”
苏念的身子愣在了原地,一段记忆浮现在脑海中,那是父亲离世之时,她在国公府被人暗中推进湖中,醒来时便感觉身子不适。
但前来为她这诊治的太医都说只是落水受了寒,再加上父亲的丧事,她便没有多想。
谁成想在那时她居然有过一个孩子。
有过一个高承渊的孩子。
可她为何从不记得她曾与高承渊欢好过。
很快她的疑惑便被高承渊问了出来,“你怎知那是我的孩子。”
“告诉你也无妨,因为我从未有她欢好,你心中的那个圣洁无瑕的女子,早就已经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你去问问,这皇宫之中的侍卫,哪一个没有宿过她的床榻。”
高宸齐坐在地上,讥讽的看着浑身颤抖的的高承渊,嘴角的笑意丝毫未曾落下,“朕怎么会让她诞下孽种呢,她的房中可日日都点着使人绝子的香料。
只是没想到,她与你的那几次居然出了差错,好在朕发现的及时,不过朕很是好奇,她现在的眼睛到底是谁的,是她的,还是你的。”
断断续续的话语传进她的脑海中,逐渐构建出一段她从未出现过记忆。就仿佛封存的东西在这一刻破除,眼前的景象逐渐变换。
血迹斑斑的皇城逐渐变成雪地中的寒梅,而梅林深处的小屋中,她看到了她自己,被宽大披风遮盖的,双眼空洞的苏念。
而在她的身后,站着面色温柔的,眼眸之中尽是心疼之色的高承渊。
他们宛若陌生人一般,一前一后站在木屋之中,飘落的雪花自窗口便落在女子伸出的手心之中,冰凉的触感让她面上一喜“太子哥哥,是下雪了吗?”
“嗯。”
“好想亲眼看看啊,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雪了。”
“会看到的,孤为你找了江湖中最有名的医师,定会治好你的眼睛。”